第239章 到底誰打腫臉充胖子
就像此刻軍車駛出大學時,留下一地沸水。
“北平頭上那片青天換了嗎?”
“這是北疆大帥蔣理承的車嗎?”
“是啊。好像是來接方幼萍的吧!聽說北平現在頭頂上的那片天,就是北疆大帥蔣理承。”
直到軍車一路駛到公館,方幼萍還如墜夢中,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有了買花的沖動。不過見舊愛不必買花,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過了過,便被自己否了。
下車後,是風和日麗好天氣,隻是方幼萍深知,從公館出來的時候,不是疾風驟雨就是漫天黃沙。
繞過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走廊,方幼萍出現在他面前時,裡面的下屬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她一身白底藍色,才更符合這個年齡的稚嫩。
木木呆呆地站在那裡,若是蔣理承沒見過她從前對自己的癡迷與眷戀,現在也不會有剜心之痛。
“我現在請你都請不動了是吧?就算你不是我兒婦,總還是眷屬。不是舊人,就已不是朋友了。”
“我人微言輕,哪兒敢和大帥做朋友。”方幼萍站在那裡,沒有坐下長談的意思,卻也沒擡腿就離去。
“怎麼以前在我膝上時不這麼說,爬我床的時候不這麼想。”蔣理承坐在楠木椅上,鋼筆當斷不斷地敲打在桌面上,不留情面,便将她揭穿了。
“你是方世章的女兒,配和我做朋友。”
“我很榮幸。”方幼萍的臉頰不知不覺紅了,她是不願提那些前塵舊夢的,奈何不能去捂他的嘴。
“過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沒有人能一直活在過去,緬懷過去。”
“怎麼又榮幸了,天天榮幸呢?”蔣理承一指自己對面的沙發,“你坐。”
方幼萍不想坐,想說幾句話就走,不然總像是要促膝長談。
可一直站在這兒,跟個筆架一樣,也有幾分尴尬。
才坐下,蔣理承就給衛兵搖了一通電話,叫人送些吃食、點心和汽水進來,都是些小姑娘喜歡的。
方幼萍對此毫無興趣,倒也不是吃膩了,隻是現在心亂如麻,實在沒多餘的心思享受美食。
嘴上不饒人道:“我不愛吃這些,這些是哄孩子的,我長大了。”
“是嗎?可我看你就是個孩子,還跟以前一樣任性。”蔣理承沒想刻意投其所好,純粹是對她好,已成了一種本能。
“很多事,是不是你說過去就過去了?好,就算過去,那以後呢?”
他問及此事,方幼萍再不能裝傻充愣了,她深呼吸一口氣,擡起頭,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目光卻不敢觸及他眼波,避開後,望向的是窗外景色。
“是。我承認,一開始王铮瑤上門挑釁的時候,的确加重了我傷口的疼痛,但過後我就想開了。你一直都是你,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以後亦不會。我更沒資格、沒身份、沒理由要求你,變成什麼樣。比如我想要的那樣。”
方幼萍嘴上這樣說,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
“為什麼你以為不能?”蔣理承放下手中的鋼筆,目光卻未有半刻偏移,一直镌刻在她身上。
這回輪到方幼萍不解和錯愕了,忽然覺着劉議澤說得是對的,女人地位低,以至于男人做正當應分的事,都覺是恩賜,本能懷疑、想拒絕,和認為自己不配。
“也不是。若我還像從前一樣,對你着迷眷戀,你不需要有什麼逢迎,隻要站在那兒,我都會喜歡。而我現在厭倦了,厭倦了你,厭倦了帥府的一切。不論你怎樣為我取舍,我都不會回頭了。”
方幼萍釋懷地笑了一下,離别沒有她想象中的痛徹心扉,說清楚後,反而自由也輕松了。
“是我不再迷戀你了,甚至覺得厭倦。我與你,再沒有男歡女愛的貪戀,隻有親情的餘溫。以後,也許我會嫁人生子,也許不會。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清呢。”
蔣理承想說不允許,卻也深知狂怒隻因為無能。
方幼萍等了半晌,沒等到他那句‘我絕不允許自己嬌養的姑娘,嫁給别的男人’,隻剩冗長的沉默。
怅然若失之後,心底石頭落了地。
“我哪裡讓你厭倦了?”蔣理承默了默,讓情緒平複下來後,才問出了這一句。
他從未為任何人伏低做小過,為了她,算是反複低頭了。
“沒有哪裡。就像以前愛喝汽水,現在不愛喝了。”方幼萍說。
“那好。我可以不常來見你,也不讓你去見我,省得你膩了,讓我擔着這個叔父的身份,隻剩頭銜。”蔣理承并不如嘴上說得這般輕松自如,隻是在談判桌上,與人周旋多了,才在情緒崩潰時,能力挽狂瀾。
“這段時日身體怎麼樣?傷口還會疼嗎?”
方幼萍不記得他從前有沒有這般縱容過自己,喉頭發澀,想回頭去抱他。隻要她起身,随時停住腳步,他都能像從前那般寵溺她。
但方幼萍沒有,她死死咬住下唇,逼着自己與他割席。從前與姨太太為伍的日子,她過夠了。也不想再為他今日宿在哪個女人房裡,而日夜懸心。
“我沒什麼事了。”
“你也不問問我,四處征戰時,有沒有受傷,有沒有風餐露宿。”蔣理承終于肯不繼續坐在那裡了,起身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停在半空中,還是落在她頭上,撫了撫她發絲。
“我的小姑娘長大了,獨自邁向新時代,将我留在了舊時光裡。以後會從花苞,長成嬌豔的玫瑰,會給我帶回來怎樣一個女婿。我是會庇佑他,還是會為難他?”
方幼萍不說話,隻木然起身,想從他指縫溜走。
可被他從身後叫住了:“小丫頭,别走,回來。你要的自由我給你,你要的寵溺一直都在,你想對我的約束,不用你盯着,我可以自己将自己管好。沒有什麼自由,你比自由更重要。我可以為你退一步,再低頭。”
方幼萍眼淚流了滿臉,腳底下仿佛灌了鉛,可那夜的剜心之痛,她實不願再來一次。還是用盡了餘生的意志力,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