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閣老看着那一張契書,怒不可遏。
這是他曾經落魄之時的憑證。
李氏竟然還留着這張契書!
原以為,李氏已經被他調教得極為溫順賢惠了,卻不想她在外人面前這般下他的面子!
若是他能動,此刻就沖上前去,将那張契書給狠狠撕破。
似乎隻有這樣,他曾經的卑微才會煙消雲散,他才能直起腰杆來做人。
“李氏!”曹閣老怒道,“你想要與我和離?别忘了,你現在是靠着我,才是二品诰命夫人,你才能在娘家得臉!”
而且,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哪能讓李氏帶走。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李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冷哼一聲:“什麼诰命夫人,我根本就不稀罕。我娘家人來求你辦事,你都一一拒絕,他們早就不怎麼與我來往,我如何能得臉?姓曹的,今日,我是開始要為自己而活!也為兒子重獲新生,擺脫你這個虛有其表,敗絮其中的蛀蟲!”
接連遭到辱罵,還是在兩個纨绔,一個女子的面前,曹閣老是丢臉至極,現在已經羞愧難當。
“你……你……你颠倒黑白,這麼多年……是我苦苦支撐這個……這個家!”
“你還有臉說?反正我今日就是要告到順天府,與你和離!分清家産!”李氏堅決說道。
曹斌第一次見到自己阿娘如此硬氣,心中百感交集,不禁眼淚橫流。
“阿娘……”
李氏說:“斌兒,都怪娘醒悟得太晚,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你放心,我們擺脫這個蛀蟲之後,娘一定找蘇家好好說說,不耽誤你的婚事。”
曹斌鼻子酸得厲害,點點頭:“不晚,隻要阿娘能醒悟,什麼時候都不晚……”
就連他自己,也是今時今日才将一切看清,不再對眼前人抱有什麼希望。
李氏受到兒子的鼓勵,更加堅決了内心。
兩人從地上起來後,便說立即要去順天府,今日怎麼說都要和離。
曹閣老頓時急得面色漲紅,翻着白眼。
曹斌一看不對勁,趕緊向南璃求助:“九王妃,求你救救他!”
南璃嗯哼了一聲,便是撤去了曹閣老身上的定身符。
她将他平放于地面上,喂了一顆護心丹,人算是稍稍緩過來了。
可楚爍卻道:“曹兄,你怎麼還擔憂着他的生死?”
人死了,不就完事了嗎。
曹斌面色冷冷,道:“他雖對我們母子不負責任,但他到底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朝廷需要他,百姓也需要他。況且他死了,我還要為他守孝,這會耽擱了婚事,太不值當了。”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
謝北翰趕緊點頭:“可不是,六妹妹,讓他晚點死!”
曹閣老本來緩過來了,聽見他們的話,又是氣的直翻白眼,眼看就要昏死過去了。
南璃無奈的看了看他們,道:“想他活着,就一人少說一句吧。”
接着,她拿出針灸包,給曹閣老下了幾針。
這會兒曹閣老打算裝死,如此一來,和離之事可以往後拖,等李氏消了氣,這和離之事就能不了了之。
可南璃看穿了他的心思,道:“看來曹大人是不太行了,要麼我用妖蜂給他紮一針,或許他能夠挺過來。”
“别!别啊!”曹閣老狂舞着雙手拒絕,随即就立即坐起身。
他面色蒼白,嘴裡仍是念着:“别放蟲子,别放蟲子啊。”
南璃不由得一笑,“那你裝什麼暈,既然你們一家子都到這份上了,就趕緊掰扯清楚,誰也别耽擱誰了。”
曹閣老瞪了瞪她,“九王妃,甯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你懂不懂這個道理!”
“曹大人别忘了,那和離的律法,先前是我催促皇上頒下的。”南璃笑着道,“更何況,李夫人現在有你的契書,她到了公堂之上肯定能赢,你這麼要面子,不如在這答應了,将一切分清楚,如此還能給自己留點薄面,别人也不會怎麼笑話你。”
曹閣老沒由來的心慌。
他轉頭,眼巴巴的看着母子兩人。
“李氏,我們都攜手走過二十多年了,老夫老妻的還要和離,旁人隻會笑話死。我此次可以退讓一步,錢不捐了,都拿來給兒子辦婚事。”
這是他第一次退讓。
以李氏的性子,肯定會感動得落淚。
誰知她面無表情,眼底還透着幾分厭惡。
“曹大人,你怕被人笑話,我可不怕。我今日一定要和離,我與你是不能再做夫妻的了!”
這麼多年來,旁人早就不止一次笑話她。
都做了诰命夫人了,過的還不如尋常門戶的婦人。
她千瘡百孔,這傷疤早已難以修複。
以前是她蠢,為了保住他的面子,甯可自盡,也沒想過要和離。
曹斌見她意志力堅定,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曹閣老終于知道怕了,嘴巴微顫,“夫人……”
李氏别過頭,“斌兒,我們一同去官府吧。”
曹斌點頭。
“慢着!慢着!”曹閣老忽的大聲喊着,他停頓片刻之後,也是下定了決心,“和離就和離,兒子也可跟你的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若有人問起,你得說是你自個兒想不開要和離。”
反正,不能說他有過錯,更不能提他卑微的過往!..
李氏牽扯了一下嘴角,笑意諷刺,“行,我答應你。作為交換,那一千五百兩,我隻能給你留一百兩。”
多一兩銀子,她都不會給。
曹閣老心有不滿,卻又怕李氏與他撕破臉,是一點情面都不會留,隻能梗着脖子答應了。
那點田産鋪子都是李氏的嫁妝,倒無需分清楚了。
曹閣老與李氏在三人的見證下,寫了和離書。
此後是一别生寬,各生歡喜,再無關系。
母子兩人大概受了太久的壓榨,剛拔毒完還很虛弱,就要收拾行裝離去。
畢竟這宅子是皇帝賜給曹閣老的,他們不能留,更不想留。
但是兩人虛弱,家中又隻有一個老媽子和小丫鬟,根本忙不過來。
而且他們急匆匆的離開,隻能先在客棧落腳。
楚爍見狀,當即就說:“北翰,這兒離你的鎮北侯府近,你去喊人過來幫忙收拾。待會,你帶着他們到城南梧桐巷那套宅子,我先去安排人給打掃布置。”
謝北翰一口應下:“成,交給我。”
兄弟兩人早已合作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