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的院牆上用紅漆刷着“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等字樣,鏽迹斑駁的鐵栅欄門邊上挂着一塊刷了白漆的木牌,上邊寫着“上馬公社建華大隊”。
幾間毛坯土房就是隊部了,姜小白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群人也不用人招呼,王小軍就把隊部的白瓷缸給拿了出來,給大家夥倒上水。
緊接着黃忠富也帶人走了進來,兩方人馬頓時又開始劍拔弩張了。
“您最深明大義了,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城市青年中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站了出來,消瘦的面龐上還戴了一副眼睛,可是配合上整體的模樣,卻沒有一點斯文的樣子,反而更加顯得有些尖嘴猴腮。
“劉愛國,你放屁……”狗蛋頓時張嘴罵道。
“您看,這會計現在當着您的面還罵我們呢,我說錯了嗎?你看他們給我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劉愛國打斷了村會計的話。
“對,您看,我這鼻皿嘩嘩的流,你要是對我們有意見,你可以提啊。”劉峰也接着說道。
“你……”狗蛋氣的臉通紅。
“就是,他還歧視我們婦女同志。”幾個女城市青年中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也站了出來,不甘示弱的說道。
要是說幹農活,這幫城市裡來的城市青年肯定不如村會計,但是要是說耍嘴皮子,村會計就完全不是對手了,帽子扣的一頂比一頂大,村會計大頭嗡嗡的。
“對,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我們就去找領導。”
“……”
十幾個城市青年喊着,氣勢足的很,姜小白就不知道了,明明大家這幾天都沒怎麼吃飽飯,你們怎麼就有那麼大的力氣呢?難道你們在我半夜睡着的時候偷吃了?
黃忠富恨恨的瞪了狗蛋一眼,眉頭緊緊的皺着,求助似的看向了姜小白,剛才在來的路上黃忠富已經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這群城市青年真的鬧到公社,他臉上也不好看,村會計更是得吃苦頭。
姜小白看見黃忠富的目光,擡了擡手,身後的喊聲頓時就停了下來,狗蛋也一臉期盼的看向姜小白,希望姜小白能夠說句公道話。
“會計這是在剝削我們城市青年啊。”
姜小白笑眯眯的說着,但是嘴裡的話語卻讓黃忠富和狗蛋打了個冷顫,其他人雖然給扣得,帽子大,但是實際上也就是個打架,其他的也站不住腳。
“小白啊,這話嚴重了,狗蛋他就是一時的糊塗,我讓他給你們道個歉,然後把給你們少記的工分補上,”黃忠富說着話音一轉又說道,“不過,小白啊,你們也要理解狗蛋,你們都是知識分子,建華大隊的情況你們也理解,本來就窮的揭不開鍋,現在你們城市青年一來,一下子多了十幾張嘴吃飯,村子裡就更加的困難了……”
黃忠富說着,城市青年們也都沉默了下來,這也是實情,建華大隊本來地就不多,很大一部分還是山地,收成少。
一下子多出幾十個人确實是很大的負擔。
姜小白也沉默了,重生以後,在龍城家裡的時候雖然吃的不好,也沒有什麼油水,可好歹還是能夠把飯給吃飽的。
但是下派到建華大隊以後就真的是饑一頓饑一頓了,根本就沒有吃飽過,這也不是光城市青年是這樣,村子裡的人都是這樣,現在是六、七月份還好,山裡各種野菜什麼的還能夠墊一墊肚子。
聽村子裡的人說要是等到每年的3、4月份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苦日子呢。
“村子裡好多家都是一兩個人掙工分要養活一家5、6口人,咱們村的工分本來就不值錢,去年算下來一個工分才1毛錢,現在你們一下子來十幾口人,每天每個人一個工分,一年差不多能夠掙200多個工分,你們15個人就是3000多個工分啊,咱們村的工分就更加的不值錢了。”
黃忠富把挂在兇口的旱煙袋拿了下來,點着火抽了一口,屋子裡頓時就充滿了嗆人的氣味。
村子的産值不變,但是工分卻要變得多了,當然工分也就更加的不值錢了,說白了就是通貨膨脹,當然現在還沒有這個說法。
但是一群城市青年都是上過學的人,當然也能夠理解黃忠富的說法。
一群城市青年臉上的憤怒和委屈都消失不見了,也沒有人再提去公社鬧事的話語,這個時候的人們還是很淳樸的,沒有那種你死不死關我屁事,我隻要自己過的好的行的心态,但是姜小白卻深深的看了黃忠富一眼,老狐狸。
剛才還納悶呢,就村會計那點狗膽,怎麼敢私自克扣城市青年的工分,原來是背後有指使的人啊。
估計今天的事情就是黃忠富對城市青年的試探,要是城市青年沒有鬧,認了的話,估計以後就形成慣例了。
但是很明顯現在城市青年鬧得很厲害,來硬的行不通了,隻能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
姜小白弄明白是弄明白今天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但是卻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現實的情況擺在這裡。
城市青年錯了嗎?沒有。黃忠富錯了嗎?也說不上。可能錯的是這個時代,錯的是大家都太窮了。
城市青年下派勞動有一方面原因是要給城市減負,可是農村本來也窮啊,這下子負擔更重了。
姜小白沉思着……
“貧窮是一種病,得治。而這個時代正是病入膏肓的時候。”姜小白嘴裡念念叨叨的,說着一些别人聽不懂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