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林恩完全沒有任何憐惜了。

　　刺啦就撕下了她後背的衣襟。

　　黑弦月的身體頓時一顫，努力地想要轉過頭，可是身體根本無法動彈，根本看不清楚背後的他到底是怎樣的表情。

　　“我立刻幫你動手術，你要做好準備，我的被動能力可能會讓你有一點痛，但你的傷勢已經是刻不容緩，不能再耽擱任何的時間了。”

　　林恩恢複了醫者的鎮定，迅速地帶好夜醫的手套，帶上口罩，将自己的機械包裡面的工具一件一件地拿出來。

　　“我拒絕！”黑弦月憤怒道。

　　“拒絕無效。”

　　林恩拿起一把細長的手術刀，轉動着單片眼鏡的焦距，道：

　　“你傷的有多嚴重你自己不知道嗎？我不是和你開玩笑，我既然是你的雇主，我就要對你的健康負責，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做物品，也不管你願不願意……”

　　“今天我治定你了。”

　　黑弦月猛地咬緊了嘴唇，憤怒道：

　　“你是個混蛋。”

　　林恩認真道：“謝謝誇獎。”

　　而也幾乎是在同時，林恩的耳邊響起了系統的提示。

　　【叮！恭喜你觸發了任務：人偶小姐的身體損傷，任務目标：完成對人偶小姐的治療，任務獎勵：骷髅币x500，基礎經驗x1000，特殊技能獎勵x1】

　　伴随着耳邊傳來的系統提示，林恩嚴肅地扶了扶單片眼鏡，道：

　　“既然如此，我要開始了，你忍一下。”

　　說着，林恩手裡的手術刀輕輕地刺入了她背後白皙的皮膚。

　　伴随着一陣陣刺痛從意識當中猛地傳來。

　　黑弦月下意識地就咬緊了牙關，全身微顫着，努力地忍受着他在自己後面對自己進行的那惡劣的行為。

　　可惡。

　　可惡的家夥。

　　她真的很想要知道！

　　他為什麼一定要和自己過不去？

　　每次用一些惡劣的行為來挑動她的情緒，明明一點都不想要說話，卻偏要自己給他一點反饋，然後一定要讓自己憤怒起來才肯罷休。

　　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救了他這次嗎？

　　但那也不過是因為契約的強制約束而已，如果沒有那個契約的話，那她肯定……肯定不會……

　　她咬緊了牙關，疲憊而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

　　隻是因為契約。

　　因為即便是在人偶莊園，在看到自己的那些姐妹們彼此歡聲笑語，她也會感到不解，因為在她看來，那些沒意義的交流，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

　　就像他每次都要強行讓自己和他交流一樣。

　　所以如非必要，如非指令，她永遠都不會刻意地與人交流。

　　而她也認為。

　　每一次的戰鬥，都一定要拼上性命。

　　因為那是她必須要去完成的契約和指令。

　　就像和她的大姐的戰鬥中，因為指令告訴自己要全力以赴地取得勝利，所以也一定會毫無保留地去做。

　　她取得了勝利，也擊傷了大姐的眼睛，可所有的姐妹卻全都聚集在了大姐的身邊，而對她的勝利怒目以視。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

　　她也不願意去想。

　　因為她覺得那毫無意義，她隻是盡力完成了指令讓她要去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而代價和回報，從來就不是她會考慮的事情。

　　所以她真的想不通，自己隻不過是完成了契約和指令所要求她必須做的事情，為什麼這個家夥，一定要表現得這麼關心，甚至強勢地要替她自己拿主意？

　　“人偶小姐，你不能真的永遠地把自己當成是一件物品啊。”

　　林恩全神貫注地為她做着手術，帶着口罩的聲音傳來。

　　“雖然我知道你是人偶之軀，但像你的母親，你的那些姐妹們，甚至那些機械族的混蛋們，他們也從來沒有像你這樣地不珍惜自己啊。”

　　“你能夠思考，你也會生氣，你會感覺到疼痛，也會對我的種種無禮而做出情緒化的反應，你難道還沒有注意到嗎？”

　　林恩搖了搖頭，低着頭為她做着機械拆解。

　　“你從來不是一個沒有自我隻知道執行命令的程序，你不是石頭，你也會拒絕，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把自己當做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關心你嗎？因為在我眼裡，你本就該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黑弦月沉默了下來，側臉望向了他的表情。

　　他的目光很專注，也很平和。

　　就像是一個朋友之間的一次很平常的談心與交流，但他說的那些話，卻就像是回答了她心裡的那個問題。

　　但這真的能成為那個問題的答案嗎？

　　隻是因為自己當做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隻是這樣的嗎？

　　可人和物品又有什麼區别呢？

　　就像是感受到了她沉默的目光，林恩久久注視着她，低頭做手術道：

　　“人和物品最大的區别，當然是因為人是有感情的啊，人偶小姐，這就是我不把你當成物品最大的理由，因為你也是有感情的啊。”

　　黑弦月怔怔地望着他。

　　感情……

　　“所以啊。”

　　林恩拿起螺絲刀，一點一點地操作着，活動了一下胳膊，道：

　　“以後在做出決定前，一定要好好地想明白，一定不要抱着自己怎麼樣都可以的想法，因為一個契約就随便讓把自己置于危險當中。”

　　“因為也許你不在意，可是如果你真的因為救我而死掉的話，你覺得我會怎麼樣？”

　　他将拆卸下來的燒焦的部分零件放在旁邊，拍了拍手，随口道：

　　“我會非常的傷心，非常的難過，我甚至可能會因此而愧疚一輩子，因為從你救我的那一刻，咱們就已經是最好的朋友了，因為也隻有真正的摯友，才會在危機關頭毫不猶豫地地去救你呀。”

　　黑弦月沉默着。

　　但是林恩知道。

　　她能夠聽到自己的話，也應該能夠明白自己的話裡的意思。

　　林恩重新拿起工具，少有的正經的樣子，漫不經心道：

　　“所以，不論你是不是真的隻是因為契約才救我，我都不希望你有事，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地着，因為人和木偶最大的區别，就在于咱們能記得别人的好。”

　　“就像下一次如果你也遇到了這樣的危險，我也肯定會拼命地去救你一樣。”

　　黑弦月沉默地聽着那句話。

　　雖然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他的嘴裡面說出來，卻是那麼的擲地有聲。

　　她低着頭，手指抓緊了床單，扭頭道：

　　“你不用救我，你又沒有必須救我的契約……”

　　林恩啞然，随即哭笑不得地晃了晃扳手，叉腰道：“唉，我說什麼好呢，人偶小姐，有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黑弦月一怔，側臉望向了他的臉。

　　林恩微笑地望着他，用扳手敲了敲自己的心髒，道：

　　“感情就是人和人木偶最大的區别，因為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杆秤，如果你在那個人的心裡感情足夠的重，那就不需要什麼契約了，或者說，那就是最重要的契約了。”

　　“就像我會救你，而你如果出了事，你的母親，你的姐妹們也一定會來救你一樣，你想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們是你的家人，而你們之間有着天然的紐帶，有着幾百年朝夕相處所培養出來的感情。”

　　“而那也就等同于最大的契約啊。”

　　黑弦月怔怔地，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那些話，以前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

　　或者說。

　　是她從來沒有明白那些話所代表的意義。

　　隻是這一刻，她卻是仿佛突然從他的話裡，明白了以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些事。

　　紐帶……就是契約嗎……

　　她低下了頭。

　　她的腦海當中浮現出了當年那場決鬥中，那些急切地向着被她擊敗的大姐跑去的那些姐妹們。

　　想到了大姐在與她對決時，在最後關頭将重創她而取得勝利時而收回的咒術。

　　想到了戰後失去了一隻眼的大姐微笑地來看她，和她說：

　　“沒事的。”

　　她的眼中浮現出了絲縷的茫然。

　　而現在她仿佛突然有那麼一絲明白……

　　“紐帶就是契約嗎……”她低聲地問道。

　　林恩呼了一口氣，點頭道：“是的。”

　　她低着頭，仿佛再一次想起了之前在爆炸的轟鳴當中他氣急敗壞地對她吼出來的那些話。

　　他說她是個笨蛋，一個比他還要瘋的瘋子。

　　他說要解雇她，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也就是說。

　　那其實并不是真的說她笨，也不是真的要讓她滾，那隻是……

　　希望她能活着。

　　就像自己擊敗大姐之後急切地沖過去的姐妹們，就像大姐事後的笑眼，就像他無論怎麼樣也一定不希望自己有事的現在……

　　微風中，銀色發絲微微地拂過了她望着前方的雙眼，仿佛有水光閃動。

　　也就是說……

　　那就是自己一直所意識不到的東西嗎……

　　她一時間竟是出神。

　　窗外的微風吹拂了進來，就像是帶着一陣陣的喧嚣。

　　而林恩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微微地搖了搖頭，因為他知道，想要讓基本上沒有任何這方面認知的人偶小姐意識到情感和紐帶的聯系，顯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他也沒有奢求人偶小姐一下子就什麼都懂。

　　因為任何的道理，都是要在潛移默化當中才能夠逐漸地明白的，他也希望人偶小姐能夠明白……

　　希望吧……

　　時間緩緩地流逝。

　　房間當中寂靜的隻能聽到背後傳來的那精密的拆卸的聲音。

　　隻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謝謝。”

　　一個低低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恩頓時一怔，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他下意識地望向了面前的人偶小姐，沒辦法看到她的表情，隻能隐約地從側面看到那雙在發絲間閉上的雙眼。

　　微風吹拂中，那個低低聲音再一次地傳來，那麼的清晰。

　　“我明白了一些……”

　　“謝謝你，林恩。”

　　林恩怔怔地，甚至就連手裡的扳手都掉在了床榻之上，完全無法相信這是人偶小姐能夠說出來的話。

　　而也是在同一時刻，他的耳邊也是響起了系統的提示。

　　【叮！黑弦月的情感開發度提高至25.7%，對你的好感度+10】

　　【叮！黑弦月的情感開發度提高至27.4%，對你的信任度+5】

　　【叮！黑弦月的情感開發度提高至29%，對你的信任度+5】

　　就像是在那一瞬間，有什麼僵化東西輕輕地裂開了一條縫隙。

　　……

　　Ps：感情線真難寫，鹹魚甯願水十萬字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