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初霁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家裡的。

　　看着沈寒天一步三回頭的背影，她越發覺得諷刺。

　　剛回到家裡坐下，林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俞初霁渾身軟綿綿沒有力氣，癱在了沙發裡，聽見電話鈴的響聲，掙紮了好久，才勉強看清了來電顯示。

　　分明已經沒有應付别人的力氣，但她還是接通了電話。

　　對方并沒有出聲，淺淺的呼吸聲順着電話線爬了過來，如同響起在耳邊。

　　“初初，你沒事吧？”

　　“沒事。”俞初霁輕吐出這兩個字，“你都不叫姐姐了。”

　　林炫在那邊似乎是不以為意地切了聲，“叫姐姐而已，要是你能高興，叫多少聲都行。”

　　然後兩邊都齊聲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過後，又都不說話，而是聽着對方的呼吸聲。

　　“我沒事。”俞初霁好像能讀懂林炫的憂慮，聲音輕柔如同羽毛落下，閉上了眼睛。

　　流過眼淚的雙眼酸澀腫脹。

　　挂斷電話之後，俞初霁給每一個曾經的債主發去了消息，還有那些沈寒天認識的人。

　　她毫不避諱地說明了沈寒天現在的情況，讓他們記得躲避。

　　遇上沈寒天這種親戚朋友，也真夠倒黴的。

　　像賴皮膏藥，隻要粘上了，就怎麼都甩不掉。

　　對俞初霁來講更慘，因為維系他們之間的正是皿緣。皿濃于水，對有些人來講是溫情，但對另一些人來講卻是殘忍。

　　俞初霁理智清晰而殘忍地分析着每一個可能。

　　她照常上班，照常以高壓标準要求自己。

　　助理Karina端着一小塊黑森林蛋糕敲響了俞初霁辦公室的門。

　　俞初霁正在處理報表，龐大複雜的數字讓她頭昏腦脹，眉目也染上了躁郁之色。

　　擡起頭來，她其實略有些不悅。

　　因為Karina來找她不是為了公事。

　　“如果有什麼——”俞初霁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見Karina手裡端着的小蛋糕出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她茫然無措，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Karina将手背在身後，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年紀還比俞初霁大上那麼一兩歲，但仍有些少女的拘謹和天真，微笑時眼睛像是彎起來的月牙，很好看。

　　“我看你的心情不太好。”Karina斟酌着詞句。

　　俞初霁一動不動，連眼睫毛的位置都沒有分毫的變化。

　　Karina緊張地手心冒汗。

　　他們在這個新上司的面前總會感到莫名其妙的壓力。

　　也不知道給她送小蛋糕是個正确還是錯誤的決定。

　　“因為看你心情不太好，所以想給你送個甜品，這是我們部門拼單購買的下午茶，所以——”

　　俞初霁有些疑惑，“公司不是給你們準備了下午茶嗎？”

　　說着她就要去打電話，“沒給我們部門嗎？我現在就去打電話問問。”

　　“不是不是不是。”Karina緊張到連說了三個不是，雙手放在兇前飛速擺動。

　　像是不攔着，俞初霁下一刻就要扛炸彈炸翻三和一樣。

　　“那你們怎麼還自己點下午茶？t”俞初霁不明白了。

　　Karina覺得自己這個新上司有時候确實有點直女思維。

　　總不好明晃晃說，這是大家看你情緒不對，所以特意給你點的吧？

　　她垂頭喪氣，看起來有些可憐。

　　俞初霁以為Karina是怕自己批評她，“工作之餘點下午茶，不是什麼大事，我不會因為這個就質疑你們的工作态度。”

　　“所以。”俞初霁把小蛋糕又端回去，“不用來打點我，你們趕緊吃吧。”

　　天啊！

　　Karina都快哭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上司的眼神有些抱歉，因為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很有可能讓對方懷疑人生。

　　但在嘴唇即将張開的那一刻，背後傳來笑聲。

　　Karina和俞初霁都看過去。

　　林炫倚在門框，不知看了多久。

　　他臉上挂着笑，手抵在了唇邊，姿态放松随意，但又不顯随便。

　　在Karina眼裡，林炫就相當于是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

　　“老闆。”她笑眯眯地往門邊上退，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您和我們老大談。”

　　俞初霁舉着小蛋糕，眼睜睜看着Karina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路小跑出去，隻好無奈地空出一隻手來摸臉。

　　“我又不吃人。”

　　林炫慢悠悠走進來，“你是不吃人，但是在她的眼裡，你可能……有點不解風情？”

　　“怎麼不解了？”俞初霁又看了一眼報表，揉揉太陽穴，“你要是沒正事，請出門，我這裡很忙。”

　　“所以才要放松心情。”林炫直接伸手把報表撥到了一邊，将那塊小蛋糕推到俞初霁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他無奈，“别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這是他們專門給你準備的？”

　　“給我準備的？”俞初霁反問，想起剛才Karina支支吾吾的神情，模糊間意識到自己好像搞砸了點東西。

　　黑森林蛋糕上放着一顆小小的櫻桃。

　　“他們覺得你最近情緒不對，想讓你開心起來。”

　　“特意準備的？”微苦的奶油在口腔内化開，刺激着俞初霁的味蕾。

　　她懊惱地拍了下腦袋，“我沒反應過來，要不我也給他們點一次外賣？吃點什麼好？”

　　俞初霁去拿手機，一邊思索一邊點開商家的詳情頁。

　　林炫把手遮在屏幕上，“你想現在就還回去？”

　　“我不喜歡欠人情。”俞初霁誠實說。

　　林炫直接奪過手機，丢在一邊，擡腿坐在了桌子上，兩隻手各撐住椅子的一邊把手，将俞初霁罩在懷裡。

　　“但是這樣會讓他們不開心。”

　　“怎麼可能？”俞初霁皺眉，“之前我也給别人點過，他們，他們……”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顯然是陷入到了不妙的回憶中。

　　“他們後來點東西是不是就不怎麼帶着你了？”

　　确實。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即便她也會回請，也會A錢。

　　俞初霁點頭，發現自己被林炫繞着問，便下意識反駁，“本來我也不喜歡上班吃東西，浪費時間。”

　　“忙碌的工作，間隙也需要一點小小的點綴。”

　　林炫忽然伸手，揉亂了俞初霁的頭發。

　　“有來有往是好事，但是不是這麼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