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瑾眼圈發紅，林軒逸則偏過頭抹起了淚。
林清婉淺笑起來，“救周世子隻是湊巧，父兄不必擔憂，我沒事的。”
她故意說的輕松，林家父子三人卻依舊難受的厲害。
林老爺子适時開口:“三丫頭，你是個聰慧的，可行事要考慮到自身能力，沒有把握或傷及自身的事切不可做。”
“咱們林家嫡系一脈，也許就隻剩你與你大姐姐了，可你大姐姐又身陷泥潭，難以脫身，你切勿要保重自己。”
這番語重心長之話，像極了臨行老者擔憂後輩的叮囑，林清婉心頭湧上酸澀，福身應是。
聽到此，吃飽喝足的林軒封卻是突然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盯着林清婉，突然道。
“三妹妹，你救了周世子，便是于他有救命之恩，你求求他，讓他高擡貴手放過我，說不定他心一軟就答應了呢。”
林清婉瞥他一眼沒有說話，真不愧是張氏教養出的兒子，說話從不過腦子，和他娘一個德行。
不待林軒逸發火，林二爺已經一巴掌呼了過去。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以為周暮是什麼人？會因為恩情就徇私枉法？”
林軒封:“你們不都說了是救命之恩，救命恩情換我一命有什麼不行？”
“我活着，好歹咱們林家還有個後，否則等林氏皿流成河，百年之後，連個上香供牌位的人都沒有，你們不就成了孤魂野鬼。”
“三妹妹一個女人家，将來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了，她算什麼後人……”
“倒不如保我出去…”
“畜生！”林二爺氣的老臉通紅，恨不能掐死林軒封，張口卻說不上話來。
林軒逸卻不管那麼多，猛然起身走向林軒封，吓的林軒封連連往後退。
“二…二哥，你…你想做什麼？”
林軒逸怒喝:“閉嘴，我不是你二哥，若非你做的這些事情，我妹妹何至于冒險，險些将命給搭上？你還有臉讓她求人救你出去！”
他擡腿狠狠的踹了林軒封一腳，疼的林軒封直叫，下一腳剛擡起，林軒封就已經吓的捂住了頭。
他緩緩收回腿沒在打他，威脅道，“你給我閉緊了嘴，再說些有的沒的我繞不了你。”
林軒封眼中閃過恨意，可他叫的凄慘，卻無一人搭理他，連他的父親都沒為他說一句話，他隻好忍着氣，乖順的點頭稱是。
林清婉眼眸微閃，驚異的看着暴怒的二哥。
二哥一直是溫雅且君子的，那個滿身的書卷氣開口就是之乎者也的清朗男子，如今竟也有了脾性。
不過這樣更好，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聖賢書能解決的，對付林軒封這種無賴，就得用狠手段，大道理是最沒用的。
讀書明理，可死守聖賢理就成了傻子。
“祖父，父親，我還給你們帶了中衣，幾件厚實一些的衣服，牢中陰冷，你們當心别凍壞了身子，尤其是祖父。”
林清婉招手讓檸襄拿了過來，足足裝了兩個包袱。
剛想打開，門外傳來了獄卒的催促聲，夾帶着幾分恭敬，“林三小姐，兩刻鐘到了，您該走了。”
“行，我這就出去，有勞你在稍等片刻。”她沖檸襄使了個眼色，檸襄立即走過去遞上了一個荷包。
那獄卒起初怎麼都不肯收，還是林清婉開口他才遲疑着勉強收下。
“行了，牢裡不是你待的地方。東西也送了，趕緊回去吧，沒事不必再來了。”林老爺子揮手道。
“祖父，那怎麼行，三妹妹不來我們吃什麼？”剛安靜下來的林軒封又忍不住叫了起來。
好不容易看到一絲希望，即便出不去，好歹日子也能好過些啊，總不至于在吃那些殘羹剩飯，狗都不吃的馊東西。
“餓死你！”林老爺子冷瞪了他一眼。
林二爺與林大爺也同時點頭。
“你祖父說的對，我們如今已是必死之人，能不能活過這月都難說，你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護好自己與你母親，切勿再為我們費神。”
“人情…不可濫用。！”
林大爺看着林清婉隐含深意。
“我記住了，父親。”林清婉乖順應下，她知曉父親不讓她管他們，是想讓她用人情換她自己全身而退。
她心中不認同，也不會這般做，可也不想父兄在牢獄中還要為她擔心。
“林三小姐……”門外的獄卒再次忍不住催促，聲音帶了幾絲焦急。
林清婉眼中濕熱，福了福身，“那…清婉就先回去了，祖父，父兄，二叔，……保重！”
“快走吧。”林老爺子擺了擺手，将身子側向牆面，不再看她。
林軒逸一直垂着頭，不說話也不動。
林軒瑾負手立在門口，再三囑咐林清婉珍重，保護好自己與母親。
“大哥放心，我會的。”林清婉應下。
牢房門再次被鎖上，她擡眼望向稻草上背對門口的三個長輩，眼睛酸的厲害。
目光微轉，落到垂頭不言的男子身上，他不曾擡頭，肩膀微微的聳動着。
她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他們出去，可她也知道自己的人微言輕，怕是艱難，所以她什麼都不曾說。
對于身處絕望中的人來，一丁點希望都是救命稻草，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所以，她不敢給他們希望。
“快走吧。”林軒瑾淺笑着催促。
“嗯。”她應了一聲，緊攥着帕子轉身離去。
腳步聲遠去，牢獄中的幾名男子紛紛回頭看去，臉上盡是失落與不舍。
林軒逸滿臉是淚，紅着眼低聲喃喃，“她那般嬌貴，不知往後該如何生活。”
“沈墨是個利益熏心的，會不會因此退了婚…”
林大爺痛苦的閉上眼睛沒有接話，從女兒的話音中，他就已經猜到了沈家的立場取舍，可他不曾問，不想揭開女兒的傷疤，讓她難堪。
……
獄卒一直将林清婉送到樓梯口處。
周暮一身清冷，負手而立等在那。
林清婉擡眼看到那抹高大身影，忙拿帕子擦幹眼角的水漬，臉上挂上淺笑，隻是聲音依舊帶着鼻音，溫柔輕軟。
“時間長了些，對不住。”
“謝謝你…麻煩你了。”
周暮聽到她這一連串的客氣，心下頗有些不虞。
轉身便看到少女眼尾猩紅，小臉上盡是淚痕，卻依舊端着笑，那般勉強，不由蹙眉，脫口而出道。
“方才不是說過，笑不出來就别笑，左右沒有旁人，何必端着自己，死守着迂腐的規矩…”
林清婉愣住。
周暮也怔了怔，說出口便有些後悔了，耳根紅的滴皿。
他輕咳一聲，補充道，“我的意思是瞧着難看，太過虛僞。”
男子的話還是一樣刻薄，可她心中卻湧上一絲不知名的情緒，仿佛一個小錘子輕輕砸下，不痛不癢，卻令人莫名輕快。
半晌，林清婉遮住眼簾，低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