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阿月赤足單衣,站在一個深窟之中,茫然地看着四周。
除了她足下三寸之地,周遭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看不透的恐懼讓她裹足不前,慢慢蹲了下來。
“救救我——救救我——”
阿月在内心拼命呼喊,嘴唇顫抖着,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感覺那黑暗之中仿佛藏了可怕的存在,隻能将頭埋在膝間。
直到一個稚嫩的童音想起,“阿月姐姐,是我啊。”
熟悉的聲音,讓阿月擡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幼的面龐,臉上滿是對她的依賴。
那張面龐一直在變換,有時是男孩兒模樣,有時是女孩兒模樣,但都會親昵地叫她阿月。
......
“姑娘,姑娘,阿月又神志不清了!”秋扇急促地喚醒容晚玉,伸手稍稍用力,推動容晚玉的肩膀。
容晚玉和兩位禦醫有了新法子,沒日沒夜的研究了數日,終于初成。
其中容晚玉因年歲小,堅持的時間最長,最終站着都睡了過去。
眼皮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容晚玉聽見秋扇的聲音,卻總覺得醒不過來,最後勉強睜開一條縫,看見了秋扇着急的模樣。
“啪——”容晚玉忽然擡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吓了秋扇一跳。
“沒事,太困了,醒醒神。”容晚玉撐着身子站起來,看了一眼天色,繁星密布,俨然還是深夜。
“你去幫我取些東西來,我先去阿月的房間。”
交待完了秋扇,容晚玉跑到阿月的廂房,推開門便看見丹桂正在用長長的布條費力地将阿月捆在床上。
吸食刮骨香深入骨髓者,往往會神智混亂,聞不到刮骨香,甚至會做出偏激的舉動。
容晚玉讓丹桂盡力按住阿月,然後取出銀針,對準幾處甯神的穴位紮下去。
此前阿月便受過此針,皆能沉靜下來安然入睡,今日卻沒了效果,依舊在拼命掙紮。
嘴裡還喃喃有詞,一會兒是北域話,一會兒是澧朝話。
北域話,容晚玉聽不懂,澧朝話聽得倒是明白。
“明月,别怕,躲在這兒,我去引開追兵。”
似乎陷入了往事回憶之中,認為自己身處險境,拼命想要逃跑。
很快,秋扇帶了容晚玉要的東西回來,還帶來了一個幫手——塔姆亞。
今日正巧,兩位禦醫都各自回了家歇息,塔姆亞因為不習慣澧朝夏季的炎熱,翻來覆去還沒有入睡,聽見動靜便走了出來。
“塔姆亞,我要試一試新制成的藥,麻煩你幫我。”容晚玉可不客氣,直接說出請求。
塔姆亞直到情況緊迫,沒有多言,點了t點頭便幫容晚玉打起了下手。
他們想的新法子,可謂是集幾人之長,共制而成,共分了好幾步。
第一步,塔姆亞拿來一個幹淨的香爐,将珍貴的香料按照精準的配比倒在藥盅碾碎,放入香爐點燃。
屋内很快,彌漫了一股提神醒腦的冷冽香氣。
第二步,塔姆亞按照方子抓齊了藥,交給秋扇熬煮成湯劑。
第三步,秋扇端來湯劑,容晚玉将銀針全部浸泡入湯劑之中,然後拿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藥丸,壓在了阿月的舌根之下。
被浸泡過的銀針,紮在阿月的十根手指的指尖,撚足時辰後,再依次序取針,有近乎黑色的皿珠從阿月的指尖滲了出來,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秋扇見狀,立刻拿了木盆來,接住了被逼出的毒皿。
到這一步,便算成功了一半,和他們此前預計的情況大緻相當,塔姆亞松了一口氣,但容晚玉卻還是緊皺着眉頭。
阿月的毒發,實在太早了。
她的身體虧空,并不适用這樣以毒攻毒之法,容晚玉本想着給她好好調理一番,再試此法。
無奈毒發突然,容晚玉隻能冒險一試。
......
阿月忽然嘶了一聲,低頭發現有一隻蠍子用尾刺,紮了自己的指尖。
陪着她的孩子見狀立刻将那隻蠍子捏在手中,看動作,想要直接扔進嘴裡吃掉。
吓得阿月伸手打掉了他手中的蠍子,那蠍子落在地上,飛快地逃跑遁入了黑暗。
“阿月,你怎麼要打落我的點心啊。”孩童稚嫩的語氣卻說着可怖的話語。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太久,捧着阿月還在滴皿的手,輕輕吹了吹,“母後說了,吹吹就不痛了。”
熟悉的稱呼,還有一直被他挂在嘴邊的母後,讓阿月終于忍無可忍,抓住了孩童的肩膀。
“你到底是誰?”
“阿月姐姐,别開玩笑了,你怎麼會不認得我呢?”孩童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爾後看着阿月幾近崩潰的面容,慢慢收斂起了笑意,轉為怨恨。
“阿月姐姐,你當真忘了我嗎?我是阿金啊,我是你最好的弟弟阿金。”
那張面孔最終定格在女童的模樣,分明是明月郡主的樣貌,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阿金。
阿月放開了手,轉身想要逃,卻被他緊緊箍住了脖子,讓她喘不過氣。
“你說好的,要帶我離開,為什麼丢下我,為什麼!”
......
“姑娘,阿月她喘不上氣了!”丹桂一直按着阿月,也是第一個發現阿月異樣的人。
隻見阿月将頭拼命地往上仰,嘴裡還念着北域話,面色由蒼白轉為紫紅。
塔姆亞聽見了她的北域話,愣在了原地。
容晚玉沒有察覺到塔姆亞的異樣,拿出另一套幹淨的銀針,咬咬牙,用了重生後從未用過的針法。
“這招啊,叫與天争命。”她的耳邊仿佛響起了前世半仙的聲音,那是半仙将她交給遲不歸前教給她的最後一套針法。
“此針,輕易不可用,若成,受者生機延續,若敗,生死不知,遊離陰陽之外。”
如果失敗了,阿月會永遠陷入沉睡,再也不會醒過來。
一針一針下去,阿月的面色漸緩,呼吸逐漸恢複正常,也不再掙紮了,仿佛睡着了一般,陷入沉靜。
“成了?”塔姆亞的問詢響起,隻是那聲音似乎沒有太多的喜悅。
容晚玉施完針,跌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阿月恬靜的面容,苦澀地笑了笑,“如果醒了,才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