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在哪兒了?”
容晚玉将藥箱打開,取出了備用的常見外傷藥,看着遲不歸問道。
她雖然五感敏銳,但不至于能穿透衣物看見傷處,隻能讓遲不歸自己指出來。
遲不歸見容晚玉的架勢,是要親自動手給自己上藥,便直接将藥瓶拿起來,想要避去内室。
“在腰上,還是我自己來......”
“坐好。”
簡簡單單兩個字,便讓遲不歸剛剛起身的動作一頓,立刻又坐了回去。
在容晚玉堅持的目光中,遲不歸隻得寬衣解帶,幸虧是夏日隻兩件衣裳,去了腰帶後,脫下一隻衣袖,将傷口開裂的一側,露給了容晚玉看。
容晚玉這才發覺,那裂開的傷口,多半是剛剛自己擰了他一下所緻。
之前容晚玉也曾給遲不歸治過外傷,那時候因寒毒所害,遲不歸雖然功夫不弱,身體卻比常人孱弱許多,身形也難免單薄。
如今的遲不歸,引入極熱之毒與寒毒抗衡,體内兩種毒素達到微妙的平衡,倒是将身體慢慢将養好了。
雖不至像容晚玉之前見過的塔塔洛勇士那般,虎背熊腰,肌肉虬結,但一眼便可看出是常年習武之人,沒有多一絲贅肉,線條十分流暢。
容晚玉卻沒心情欣賞遲不歸的身姿,而是眉頭緊蹙,落目在那遍布的傷痕之上。
有燒傷,有利器之傷,雖大都已經落痂,但仍舊觸目驚心。
遲不歸也注意到容晚玉的眼神,心中微歎,他想自己上藥,不是因為男女之防,而是不想看見她露出這樣難過的神情。
“容大夫,你若再不幫我上藥,隻怕那傷口又要愈合了。”
屋内氣氛一時凝重,遲不歸便故意開口調侃了一句,想要打破沉悶的氣氛。
容晚玉雖然心頭沉甸甸的,但果然被他這句話逗得開懷了些,伸手拿起藥瓶,面上惡狠狠道,“不知道好好顧惜自己,活該你疼。”
話雖如此,動作卻輕柔無比,上完藥後,忍不住輕輕吹了一口氣。
身為大夫自然知道這動作多餘,但卻依舊想做些什麼安撫滿身傷痕的遲不歸。
“還疼嗎?”
傷處先是傳來抹上藥膏的刺激和清涼,再是一陣微風似的,讓遲不歸渾身上下的皮肉都繃緊了幾分。
他忽然将頭偏到一側,耳尖微紅,聲音似乎更沙啞了幾分。
“......不疼,這是小傷,不妨事。隻是在軍營裡,沒顧得上養,才沒好透。”
容晚玉沒察覺到遲不歸異樣的情緒,将東西收撿好,又用帕子擦了擦沾了藥膏的手。
遲不歸剛剛回過頭,就看見容晚玉的動作,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怎麼還咳嗽了?感染風寒了?”
容晚玉有些莫名其妙,如今正值盛夏,便是脫了一半的衣裳,也不至于這麼一會兒就染上風寒吧?
出于謹慎,容晚玉還是伸手想去抓遲不歸的手腕給他号脈。
遲不歸卻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言語含笑。
“你猜一猜,我這傷是怎麼來的?”
許是今日和遲不歸解開了心結,讓容晚玉難得放松了心神,絲毫沒察覺這是遲不歸在轉移話題。
甚至沒來得及因為這忽如其來的一吻害羞,思緒便飛快地轉動了起來。
“你既然說是在軍營受傷,便定然是上戰場之時。你這道傷看似兇險,卻避開了要害,且并不像是在馬背上作戰常見的受傷之處,倒像是你自己故意為之似的。”
遲不歸知道容晚玉是個愛鑽研的性子,但沒想到自己随口轉移的話題她也鑽研得頭頭是道,還八九不離十。
見容晚玉擡起頭,一雙明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等一個回答,遲不歸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摟在了懷中。
容晚玉的臉貼在遲不歸的兇膛上,面紅若霞,嘴上卻道。
“你抱我幹什麼,還沒說我猜得對不對呢?”
遲不歸微微低頭,說話間的熱氣剛好呼在了容晚玉的耳畔,發出了一聲帶着暧昧氣息的低笑。
“阿晚再聰明不過,自然猜得對。這傷是我為了瞞過其他人,和衍舟兄脫離戰場故意為之。”
解釋完前因後果,遲不歸卻依舊沒有松開手,容晚玉怕他再這樣下去當真染了風寒,略用了力氣想要掙脫開來。
可遲不歸卻帶着些請求的意味道,“阿晚,再讓我抱着一會兒好嗎,就一盞茶。”
容晚玉羽睫輕顫,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她的頭緊緊貼在遲不歸的兇膛上,幾乎可以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似乎快了幾分。
從一開始的緊張和害羞,到最後,容晚玉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皮膚相接的溫度,被緊緊摟住的力度,還有那一下接着一下的跳動,都在告訴容晚玉,她心愛之人,此時此刻,就在她的身邊。
再分開,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又似乎多了幾分前所未有的親近之感。
遲不歸快速整理好衣衫,輕咳一聲道,“我需要了解現在澧朝内外,所有的消息。”
說完,又頓了頓補充道,“事無巨細。”
談及正事,容晚玉便立刻從小女兒情态中抽身出來,略作思量後,從遲不歸假死後娓娓道來。
遲不歸留在碩國時,也有自己人在旁幫襯,對于澧朝的消息,雖然不如之前身在其中那樣了如指掌,但大體局勢,也是心中有數的。
容晚玉手裡有自己經營,遍布澧朝大江南北的商鋪,又有走南闖北的禾豐镖局定時給她彙報澧朝各地的重要消息。
加之身在京都,天子腳下,還是四皇子最為信賴的謀士,對澧朝大局,乃至天下大勢皆是洞若觀火。
聽着容晚玉井井有條的講述,遲不歸思緒極快的抓住了其中的要點銘記于心。
除此外,他看着容晚玉自信的模樣,也不免帶着些欣慰的感歎。
他早知道,阿晚有着不輸任何一位謀士的才能,卻依舊為她短短時日内的長足進步而驚豔。
容晚玉将重要的消息都說了一遍,又低頭思索着自己是否還有什麼差漏之處。
剛覺得說得有些口幹舌燥,遲不歸便笑着遞給了她一盞溫熱正好的茶。
她緩緩擡眸,與他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