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出了一口氣,明日便能送走容翠玉這個麻煩精,也算略寬慰些。
一回玉雨苑,便仰倒在躺椅上,丹桂在身後替她捏肩捶背,一派閑适。
“阿姐,阿姐!”
容思行噔噔噔地跑進來,撲在容晚玉懷裡,他并不知曉這段時日内院的熱鬧,每日都在安心跟着遲不歸念學。
如今容思行年過六歲,容晚玉和容束特意商議過,身為男兒,不該把容思行拘于内宅。
若整日見到的都是内宅勾心鬥角的手段,那難免會偏了心性,如此,内院裡除了玉雨苑,便少讓行哥兒接近了。
“阿姐,先生說,這些日子他要安心準備會試,先停我的課業。”容思行沖自己的新書童馬聰招了招手,讓他把懷裡厚厚一疊的紙張放在了桌上。
“這是你這些天自己習的功課?”容晚玉看着那層層疊疊,為容思行鞠了一把同情淚。
“不是行兒的。”熟料容思行搖了搖頭,“這些是先生給阿姐的,先生還說,阿姐既要習字,便得用功,這些日日都要習。”
容晚玉被這話說得一哽,起身不可置信地翻閱了一遍那些大字,墨迹還清晰,多半是遲不歸自己趕寫出來的。
便是如此,要讓她一筆一劃的描紅下來,那胳膊也廢了。
“這些,是一年的量吧?”容晚玉不太自信地問道。
容思行搖搖腦袋,“不是哦,是先生會試前的量。”
離遲不歸會試,隻有半個月了。
容思行見阿姐進入了石化狀态,略思索,拽了拽阿姐的衣袖,小聲道。
“阿姐,我覺得先生定是生阿姐的氣了,今日提起阿姐,先生都沒笑了呢。”
容晚玉後知後覺地扶額,果然,自己借他挑起容沁玉和容翠玉不和的事,想要瞞過遲不歸還是太天真了。
債多不愁,她支起頭,捏了捏容思行的發包,眯起眼睛,笑得一派慵懶,“平日先生提起阿姐,會笑嗎?”
“嗯!”容思行用力地點頭,“先生不愛笑,但笑起來很好看,每回提起阿姐,就會笑。行兒要是功課做的不好,就會主動跟先生說阿姐的趣事。”
嘴一快,便說漏了,容思行一下捂住嘴,扭頭往書房跑,“阿姐,行兒去做課業了!”
容晚玉沒攆上行哥兒這個小滑頭,笑罵了一句機靈鬼,跌坐回躺椅上,一搖一晃。
“提到我,會...笑嗎?”
經過了二女兒和侄女兒的鬧劇,容束養好了傷才召見了遲不歸。
還沒開口,遲不歸就先道明了心意。
“學生雖未婚配,但已心有所屬,恐令容師失望。”
容束難免覺得遺憾,但也明白此事不可強求,十分大度地擡擡手。
“強扭的瓜不甜,既如此,便是不歸和小女無緣,此事便作罷,不再提了。會試,不歸可準備妥當了,有幾分把握?”
遲不歸拱手一拜,“盡人事,聽天命。”
兩人有說了些學問,容束身為朝廷命官,不能幹涉科舉,也不好多做提點,隻點到為止。
遲不歸從容束的書房出來,卻被一人堵了個正着。
容晚玉提着食盒,上前擋住遲不歸的去路,眉眼彎彎,笑得有些讨好。
“這幾天去尋先生,都未得見,今日真巧。”
遲不歸嗯了一聲,垂目看了一眼她手裡的食盒。
是巧,東西沒送進自己的院子,便在這兒等着。
“本是做了些點心給父親,可是想起來父親這些日子牙疼,不便食用。不如先生賞個臉?”
說完,容晚玉舉起食盒到遲不歸眼前,羽睫撲閃。
遲不歸斂目,并未接過,“會試在即,遲某不便多食,謝容小姐好意。”
“我是大夫,我還能不知道輕重嗎。”容晚玉硬是将食盒塞給了遲不歸,此處也不是好說話的地方,可是自己一連幾日去外院都沒尋到人,隻能出此下策。
“可好吃啦,真的!”
容晚玉伸手揭開食盒的蓋子,裡面的點心模樣有些奇怪。
是一對糖塑的小人兒,一個着裙衫,一個着長衫。
穿裙子的小人兒沖着穿長衫的作揖,受限于食材,并不太精細,但意思也很明确了。
容晚玉後退一步,學着那糖人兒也朝遲不歸正正經經地拱手行禮。
“我不該隐瞞先生,用先生設局,要打要罰,還請先生明示。”
在看見那對糖人的時候,遲不歸的眉眼就已經和緩,又見容晚玉一臉嚴肅地認錯道歉,更是沒壓住,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握拳于嘴邊輕咳,卻故作淡然,“便隻知此錯?”
容晚玉疑惑地啊了一聲,想了半日,實在沒想出還有哪裡不對,隻能睜大眼睛,沖着遲不歸眨巴眨巴。
“把那些字習完,便知曉了。”
遲不歸拿過食盒蓋子,蓋好,提着食盒施施然回了自己的居所。
留下容晚玉一人摸不着頭腦。
回了玉雨苑,容晚玉又拿出了那疊厚厚的大字,一張張翻閱起來,這才發現,并不是單獨的字,而是一首首詩詞。
這些詩詞出自不同的詩人,不同的朝代,但卻有同一個主題,那就是愛情。
容晚玉摸了摸下巴,一臉沉思,不确定地自言自語,“難道......遲先生是在告訴我,愛情很偉大,不能随意玷污?”
直到會試前,容晚玉也沒參透其中奧妙,隻能老老實實地描紅,倒也沒為難自己,每日有空閑便練上一些,如此下來,字寫得也算有些模樣了。
而遲不歸從那日書房外相談後,便離開了容府,拿着那把禦賜的鑰匙,泡在了藏書閣裡。
容晚玉隻能将特意給他準備等參與會試的一幹用物,交給了清風,還不住的叮囑清風各項事宜。
“開春還冷,衣裳定要穿得厚些,護膝抹額憋嫌醜,可保暖了。還有吃的,多吃些幹的,少飲水,這些吃的都是幹淨的,别壞了肚子。”
“還有,這是我新調制的藥丸,若他寒疾再複發,就讓他服用三粒。”
一樣一樣東西地給,清風已經抱不下了,求救的眼神遞給丹桂,丹桂很講義氣地幫他抱了一半。
“大小姐,您如此擔心,要不和小的一并去送公子進考場吧。”
容晚玉剛剛口若懸河,此事卻猶豫了,看了一眼書桌上的大字,搖搖頭,“算了,你家公子可能還不想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