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再不見堂上垂頭喪氣的模樣,反而一臉興奮地挺起兇膛。
“表小姐這是哪裡的話,小人的命是鐘家給的,為鐘家受點皮外傷不礙事。”
唯有鐘家掌櫃的一臉莫名,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表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晚玉示意二人入座,又讓秋扇去點了一桌的招牌菜,才笑着道,“先填飽肚子,咱們再慢慢說。”
飯後,東來向掌櫃的解釋起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容晚玉将東來介紹給了蘇貢安,而蘇貢安便是奉太子之命栽贓陷害鐘家糧鋪的主謀。
這個局并不複雜,不過是蘇貢安按照太子的意思,尋了一個将死的老者去鐘家購糧。
再“買通”糧鋪夥計,讓他在庫房内藏了一袋發黴的糧食,營造有人吃了鐘家售賣的毒糧而亡的假象。
好心的鄰居,自然也是計劃中的一環,收錢做僞證罷了。
糧鋪的掌櫃之所以不知曉此事,不過是為了讓這個局更真實些,免去人多口雜,做局失敗的風險。
京兆尹是太子的人,自以為此事在蘇貢安的安排下萬無一失,隻需走個流程便好。
卻不知,東來的背叛是假,認罪畫押後,便一直靜靜等待着趙國公和容晚玉的到來,翻供扭轉局勢。
糧鋪掌櫃聽完來龍去脈,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咱們糧鋪不會出事就好。隻是表小姐,我不明白,為何要設這樣一個局,這對咱們鐘家并沒有什麼好處啊?”
“這個麼......就說來話長了,你隻需知道,這個局看似讓鐘家陷入了一場名聲危機,實則是讓鐘家更進一步便好。”
更多的解釋,容晚玉沒有再說,畢竟牽扯到了皇帝和太子,不便和掌櫃夥計言說太深。
酒足飯飽,容晚玉最後再起身敬了趙國公一杯,“今日,有勞國公陪我等演這一出戲了。”
趙國公回以一杯酒,笑着道,“縣主不必客氣,這戲最重要的角,還未登場呢。”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酒樓不遠處,衙門内,京兆尹沒有用膳,而是左右踱步,等着太子的到來。
“大人,殿下來了。”
趕去請救兵的師爺小跑入内,一來一回出了一身的汗,來不及休息,立刻趕來通知京兆尹接待貴客。
京兆尹握了握拳,忙跟着師爺,去迎接太子。
見到一臉陰沉的太子露面,京兆尹叫苦不疊地迎了上去,行跪拜大禮。
“臣參見殿下,殿下,您可一定要救救臣啊......”
太子忍住給京兆尹一腳的沖動,沉聲道,“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一切都辦妥了嗎?”
京兆尹苦着臉,将今日堂上發生的一切轉述給太子,一臉的無辜。
“臣也是按照吩咐辦事,這案子眼看就要結了,孰料趙國公拿着陛下的聖旨冒了出來,之前說好的内應也出爾反爾。”
此番前來的除了太子,還有聽太子之命安排了此事大小事宜的蘇貢安。
他主動站了出來,先認下自己的錯,“殿下,是屬下辦事不力,沒想到那夥計會不顧家人的安危當堂翻供,還請殿下責罰。”
緊跟着,蘇貢安又開口強調道,“隻是如今陛下派了趙國公幹預此事,咱們是不是該盡快收手,以免趙國公深追此事,殃及殿下。”
蘇貢安的錯,太子自然不會放過,但也知道蘇貢安的話沒錯,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應對了趙國公的插手才是。
此事既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為了不讓影響進一步擴大,隻能棄車保帥了。
太子沉思片刻,忽然伸手将京兆尹扶了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忽如其來的溫和相待,反而讓京兆尹面露驚恐,不安地看向了太子,“殿下,您這可折煞臣了......”
“孤記得,你家中隻有一個兒子對吧?子承父業,想來令郎也是澧朝的棟梁之才。”
太子忽然笑着誇贊了一番京兆尹的兒子。
京兆尹聞言,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慢慢将頭垂了下去。
太子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讓他擔下此事的罪責,換取他兒子的平步青雲。
京兆尹閉上雙眼,回想自己這大半生的官途,在心中喟歎一聲。
他自己選擇了追随太子,此前也确實因為太子的關系得了不少好處,如今便是走這捷徑該還的報應了。
“臣明白,殿下放心,鐘家不會有繼續追查此事的機會的。”
蘇貢安在一旁默默注視着這一切,同為太子的人,心中難免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還有深深的慶幸。
此情此景,讓他想起容晚玉在醉花陰和他說的話。
“于太子而言,追随他的人太多,沒有不可舍棄的棋子。連身為太子母族的宇文家都如此,更何況你們蘇家?”
“你們蘇家替太子辦的事不少,想要脫身,唯有釜底抽薪,才可有一線生機。”
“貢安,蘇貢安?”
太子将京兆尹這一頭料理了,又開口叫住蘇貢安。
蘇貢安回過神,立刻俯首聽命,“殿下有何吩咐?”
“那個鐘家的夥計,你要處理幹淨,不要讓他說不該說的話。”太子冷冷地看了一眼蘇貢安,若非蘇家替自己辦事頗多,他也不會再給蘇貢安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是,屬下領命,定然不再負殿下所托。”蘇貢安抱拳應許此事,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過了晌午,此案繼續開審。
京兆尹一反上午想要定罪鐘家的姿态,将容晚玉提出來的每一條疑惑,都給了足夠的回應。
最後,鐘家毒糧的案子,以子虛烏有結案,判鐘家糧鋪無罪。
“大人,既然我們鐘家糧鋪無罪,那我想替鐘家糧鋪申冤,請求大人,進一步追查此事,找出幕後真正的謀劃一切的人。”
容晚玉對京兆尹微微俯身,提出了新的訴求。
京兆尹一臉無奈道,“本官明白縣主您和鐘家的委屈,隻是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若有冤情,還需麻煩縣主,重新尋狀師申遞狀紙。屆時,本官定然受理,還縣主和鐘家一個清白。”
這話雖然有推诿之嫌,但從規章而言,也并無差錯。
容晚玉笑着看了一眼京兆尹,微微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
“既大人這樣說,那今日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