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下葬不久,還在國喪期間,容府卻收到了許多拜禮,而且都指名點姓,說是送給永甯郡主的謝禮。
容束回府後,看到那長長的禮單,還有附在後面的一家家姓名,越看越心驚肉跳。
這可都是些世家大族,自家長女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能讓這麼多家一起給她送來謝禮,也沒聽京中鬧什麼傳染病啊?
容晚玉還在石蘊堂,對此一無所知,鐘宜沛身為主母,自然要出面替她打點這些謝禮,自然而然地從容束手裡接過了那張禮單。
比起一頭霧水的容束,鐘宜沛是收到過容晚玉消息的,知道這些謝禮的來由,也沒有推拒,而是都收下了。
雖然礙于時勢特殊,沒有送太過惹眼的禮物,但到底是世家大族,謝禮一個比一個有底蘊。
鐘宜沛大緻看了一遍,點了點頭道,“這些,倒是适合給晚丫頭添嫁妝。”
說完,便叫來下人,叮囑他們小心些,都擡到玉雨苑去入庫。
一旁的容束聞言有些不舍,倒不是貪圖自己女兒的東西,隻是裡面有不少名篇古籍,讓他這個文人有些眼熱罷了。
不過想想,自家女兒的東西,身為父親讓她孝敬一二也是理所應當,便又淡定了。
“夫人可知,這些世家為何突然齊齊向晚丫頭送禮?”
鐘宜沛隻是笑了笑,并沒有認真回答的意思,“左右都是晚丫頭的人情往來,主君何需過問?”
說完這句話,便施施然離開,去了玉雨苑幫着容晚玉把這些禮物入私庫。
被晾在一旁的容束看着鐘宜沛飄然離去的背影,有心想要發火,也無力可施,最後隻讪讪地負手在後。
如今永甯侯府如日中天,容束想起之前水兒一事,追悔莫及,生怕鐘宜沛将這件事告訴給娘家,讓鐘家和容家結怨。
他近日來,小心地探聽,發現鐘宜沛似乎并沒有向娘家說起這件事,但也不敢再惹鐘宜沛不快,可謂在自己家裡,夾起了尾巴做人。
連自家老娘,容束都特地去叮囑了一番,讓她莫要再仗着婆婆的身份尋鐘宜沛的不是,如今的永甯侯府,比他當年迎娶鐘宜湘時,可還要強盛。
想起自己小心恭維的夫人,不着家也管不着的大女兒,學問長進卻更親近長姐的嫡子,容束隻覺得心中憋悶得很。
原地轉了轉,容束沉着臉背着手去了芳姨娘的院落。
他本不是好色之人,府中如今也隻剩了一個正妻一個妾室。
想起芳姨娘待自己至少是柔情似水的,雖然不複當初入府時的青春美貌,但到底也伺候得當,容束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到了芳姨娘的碧絲院,還沒踏進去,便聽見了小女兒容秀玉的聲音。
“姨娘,我想大姐姐了,大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呀?”
好嘛,繞這麼一大圈,還沒進去,聽見的便是一個自己暫時不想提起的人。
芳姨娘正忙着算賬,如今府中的一應賬目,夫人已經完全交給了她來打理,她每日是忙得不可開交。
她忙中抽空,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有個詞叫能者多勞,大姐姐忙是因為她能力強,所以責任重,秀玉實在想大姐姐,過幾日姨娘帶你去看大姐姐可好?”
容秀玉忙點了點頭,然後又告訴芳姨娘,自己近來跟着嬷嬷學了什麼東西,還說要見了大姐姐,也告訴她,讓她高興。
容束站在牆外偷聽母女二人說話,跟着他的馬管家一臉的欲言又止。
哪有一府之君聽自家人牆角的......
容束不知身旁人的想法,隻是心中又是感歎又是酸楚。
雖然他之前對家裡最小的女兒确實沒有多少關注,但如今聽容秀玉三句話不離長女,卻半個字都不提自己這個父親,還是有些心酸。
從前,因為容束偏寵蕭姨娘,才導緻蕭姨娘打壓芳姨娘母女,讓容秀玉生得膽怯的性子。
後來容晚玉有意地扶持芳姨娘,容秀玉才因此在府中的待遇提升,如今更是有名師教導,性情也開朗了許多。
容束喜歡大方活潑的孩子,從前對容秀玉不關心,也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如今聽容秀玉言行有度,又開朗了不少,心底才有些遲來的慈愛。
“咳咳。”容束故意咳t嗽了一聲,然後才邁步入内。
院子裡,芳姨娘聞聲,忙拉着容秀玉向容束行禮,“妾身見過主君。”
一見到容束,容秀玉适才的歡顔便收斂起來,隻剩下略顯拘謹的回答,“女兒見過父親。”
“都起來吧,一家人何需如此客氣。”
容束大步上前,甚至親手将小女兒扶了起來,還學着芳姨娘的樣子,摸了摸容秀玉的頭。
但容秀玉依舊沒有笑容,反而因為容束的動作僵硬了一瞬,而後才緩緩起身,也隻是持禮站在一旁。
見容秀玉和适才天差地别的反應,容束也有些掃興,開口問道。
“适才聽你和你姨娘說得正熱鬧,怎麼見到父親,就如此拘束?”
芳姨娘心疼女兒,見她低下頭便在心中暗罵容束,還不是你這個當父親的不到位,倒怪起我閨女了!
明面上,芳姨娘自然不能如心中所想發言,笑着開口打圓場。
“主君您如今居尚書之位,平日在官場發号施令,自帶一身官威。秀丫頭久居内宅,又沒怎麼見人,自然折服于您的周身氣派。”
這話倒是捧得容束有些開心,還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袍,身子也坐直了些。
“是嗎?可能是才從宮中回來,還沒全然放松,倒是吓着孩子了。”
在容束看不見的地方,芳姨娘翻了個白眼,然後繼續說了些容束愛聽的話,将他吹得有些找不着北了。
容秀玉見狀,也趁機請辭,說還要跟着嬷嬷學禮,不便耽擱時辰。
聽女兒說正事,容束倒也沒揪着不放,對她擺了擺手,“去吧,好好跟嬷嬷學,不要丢了咱們容家的臉面。”
“是,女兒告退。”容秀玉行禮離開。
沒了女兒在,容束又被吹捧得正上頭,一把抓着芳姨娘的手,動作就變得不太老實了。
結果芳姨娘卻是狠狠一抽手,在容束呆愣的目光中,裝作委屈道。
“如今還是國喪,這才沒過幾日,為主君着想,隻怕不宜同房。”
心中卻道,個臭不要臉的,女兒前腳剛走就想這檔子事,皇帝蹬腿才沒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