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路納族,是天生的毒道天才。
每一代的大祭司,都會煉成獨屬于自己的聖蠱,以此造福族人。
“祖輩上,聖蠱由大祭司獨自尋找毒物煉成,最大的用處,便是以聖蠱為族人醫治疾病。”
“後來,北域的冬日越來越長,有一任大祭司,煉出了取人性命于無形的聖蠱,殺害了周邊數個部族,将月路納族壯大無比。”
阿月的眼眶濕潤,淚已經幹了,獨特的語調将這些前塵往事娓娓道來。
“那一任祭司所為,讓月路納族被北域多個部族聯合壓制,元氣大傷,但祭司的意志沒有消散,而是傳給了下一任祭司,也就是,我的阿母。”
容晚玉靜靜地陪伴在阿月身邊,給她無聲的力量讓她可以講述這些過往。
依容晚玉所知,隻知道北域和澧朝曾經多有争端,北t域部族在糧食不濟時,總會掠奪澧朝邊境百姓,由此引發了大戰。
并不知曉,北域部族内部還有這等沖突矛盾。
“我阿母為了煉制出最厲害的蠱蟲,選擇以人煉蠱,無論是本族的孩子,還是别族的,都沒有放過。我親眼看着我的夥伴被阿母的蠱蟲啃食,一個又一個。”
阿月忽然攤開手,伸到容晚玉面前,掌心有一道疤痕,仿佛一條蜈蚣。
“而我,是蟲母,我每日的餐食,皆是那些吃了人的蠱蟲。這道傷疤,是一遍又一遍被阿母放皿,用以煉制毒藥。”
看着那道傷疤,容晚玉如鲠在喉,隻有接連不斷的受傷,傷痕才會留下如此難以磨滅的痕迹。
肉體上的摧殘,遠遠比不過阿月心中受到的打壓,親眼看見族人在母親的指引下,越來越瘋魔,害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無辜枉死。
“我知道澧朝大軍來犯,月路納族所居之地,地形艱險複雜,我找到機會偷溜出去,撞見了平陽公主,引着她找到了我的族人。”
那些皿肉模糊的記憶,讓阿月痛苦不已,大戰之後,月路納族覆滅,她成了俘虜,跟着平陽公主回到澧朝,入了公主府。
“我以為,月路納族不複存在,這配方也該掩埋于塵。沒想到,竟然會被人完善至此。”阿月的言語森森,透露出一股決絕之意。
“晚玉,不是我自尋死路,這些是月路納族的罪孽,合該由我再一次覆滅。”
容晚玉沉默良久,最後歎了一口氣,“你容我再想想,你如今是公主府的人,這決定,無需向長公主禀告一聲嗎?”
容晚玉的問話,讓阿月回暖了一些,她笑着點點頭,“公主大義,會明白我的選擇。不過你說得對,明月郡主年歲小,我該和她好好告别。”
阿月暫别石蘊堂,回去呆了兩日。
再回來時,似乎卸去了什麼負擔一般,拿着刮骨香,自己呆在了單獨的廂房。
每過一日,阿月就會加重用量,容晚玉固定時間進入廂房,記錄阿月的病情反應。
因為阿月幼時的經曆,她比一般人更加耐受毒性,可以讓容晚玉有充裕的時間來試驗不同的用藥反應。
但此配方,是阿月母親多年心皿而成,要研制出克服它的解法,比上回京郊的單一毒素,困難得多。
過了幾日,石蘊堂又來了新的助力。
一進後院,就是熟悉地叫喊聲,“容家丫頭,老夫來了!”
容晚玉靠在牆上阖目小憩,這段時日她每日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白日就見縫插針地養神。
“盧禦醫?”容晚玉揉了揉眼睛,看見來人,有些驚喜,“你怎麼來了?”
“不僅是老夫,還有更厲害的幫手。”盧禦醫笑着往一旁讓了幾步,露出了他背後的老者。
老者身着尋常衣衫,白發白須,面上溝壑縱橫,看着年歲頗大,但精氣神卻很是不錯,讓人難辨年歲。
“這位是......孫禦醫?”容晚玉隐約有猜測,起身相拜。
孫禦醫從未與容晚玉打過照面,此番前來,也是暗中受了皇帝之命。
知曉内情後,他比那些在朝堂上争得面紅耳赤的大臣,更明白這刮骨香的厲害,因此不辭辛勞,立刻趕來。
看着容晚玉對自己十分尊敬的模樣,孫禦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容家姑娘不必多禮,早聽聞盧禦醫提起過容姑娘的醫術高深,今日終緣得見。”
“您二位怎麼來了......是陛下答應了,嚴禁刮骨香?”容晚玉一下直起了腰,目光爍爍。
止住源頭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徹底破解刮骨香,姜詢答應她辦妥此事,已過了好幾日,她一直憂心此事難成。
“你算猜到了一半。”盧禦醫開口解釋起來,先歎了一口氣,“四殿下以往看着有些...率直,未料如今一開悟,便是引得滿朝攻讦。”
刮骨香一事,因為涉及藥物,尋常不上朝的禦醫也被叫了過去。
此事太醫院都明白,牽扯頗深,院使猶豫之下,派了盧禦醫去當炮灰。
盧禦醫踏入大殿時,朝堂上正吵得熱鬧。
說是吵,不如說是太子一黨和二皇子一黨,難得摒棄前嫌,共同聲讨四皇子姜詢的提議。
姜詢獨自一人站在中央,身後空無一人,隻有嘲弄和責備之聲,頭低垂着,腰背卻挺的筆直。
禁香令不能再拖,哪怕太子對他疑心,他也不得不站出來,自請上奏。
無視耳邊的聲音,姜詢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奏請,“父皇,刮骨香用料大半源于北域,此香在澧朝南邊一代已經泛濫,流入京城也有些時日。此香吸食過度,會緻病者神思不濟,廢寝忘食而亡。請父皇下令,嚴禁此香流通于市。”
皇帝看着堂下之景,沒有答複姜詢的話,而是指了指才進來的盧禦醫。
“先讓太醫院的,看一看是否如你所言。”
姜詢早備好了在石蘊堂的病人的脈案,看見來者是容晚玉的熟人,還松了一口氣,鄭重地将所有的脈案遞給了盧禦醫。
“勞盧禦醫認真過目。”
盧禦醫聽明白了經過,也不顧此前對四皇子心有微詞,一臉嚴肅地接過脈案,細細翻閱,面色越發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