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窈順着白煙而行，一路追蹤到槐樹下，不錯，就是之前皿修羅栖身的槐樹。

　　自皿修羅湮滅後，這棵槐樹就成了無主之物，供京戲的遊魂野鬼栖息之用。

　　白煙到了這就消散掉，葉窈擡頭仰望，神情變得肅穆。

　　她用“步步生蓮”飛上去，停在分出的枝幹上，伸手敲了敲主幹的孔洞。

　　不一會兒，一個秃頂男鬼從裡面鑽了個頭出來。

　　“誰大半夜擾鬼清淨，還要不要鬼睡覺啊！”他的聲音很難聽，就跟鴨子叫似的，聽着很讓人頭疼。

　　葉窈淡淡地注視着他，“問你件事。”

　　“哎美女，你能看見我呀？”秃頂鬼有些驚訝，平時，除非是刻意現真身，否則普通人是看不見他們的。

　　能看見他們的要麼是天生陰陽眼，要麼就是……天師。

　　秃頂鬼看着隐藏在少女臂間發出隐隐金光的驅魔棒，不由有些瑟縮，眼珠子一轉，就想把頭收回去。

　　“站住！”葉窈抽出驅魔棒指着秃頂鬼的腦袋，眯了眯眼，“你怕什麼，我又不會揍你。”

　　秃頂鬼欲哭無淚，“姑奶奶，你說的跟做的好像不太一樣……”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邊伸了伸下巴，就怕沒注意碰上驅魔棒。

　　葉窈收回驅魔棒，在秃頂鬼想要縮回頭的前一秒冷冷道：“你鑽進去我也有辦法把你弄出來。”

　　“我又沒幹啥壞事，你弄我幹啥嘞！”秃頂鬼一着急，鄉音都冒出來了。

　　“我隻是想問你點事，不必害怕。”

　　“啥事啊？”

　　“昨晚有人玩碟仙，你知道有誰被召喚去了嗎？”

　　一般來說，請仙采取的也是就近原則，隔得天遠地遠，“仙”也聽不到呼喚，如果昨晚木妍她們真的請來了碟仙，那肯定是遊蕩在京戲校園裡的遊魂。

　　作為同一個地方的遊魂，秃頂鬼應該會知道點消息。

　　“昨晚？是那個女生寝室嗎？”

　　秃頂鬼還真知道，“本來一開始是我準備去的，結果被花臂搶了先。”

　　花臂是一個女鬼，生前喜歡紋身，手臂上全是花花綠綠的紋身，所以被秃頂鬼取了個“花臂”的诨名。

　　葉窈盯着樹幹上的空洞，“她也在裡面對吧！讓她出來，我有事問她。”

　　“姑奶奶你等會兒。”

　　秃頂鬼把頭縮進去，大概等了十來秒，一個短發女鬼從洞裡飄出來。

　　她打扮得十分潮流，還紮着唇釘，露出的手臂上果然紋着紋身。

　　她警惕地看着少女，“你是誰，找我幹什麼？”

　　葉窈看見花臂後就知道何燕的死與她無關，沾染過人命的鬼魂周身的氣場不會這麼平和。

　　難不成，何燕真的是自殺？

　　花臂似乎有所察覺，眉頭緊鎖，“你是為何燕來的？”

　　“不錯。”

　　“不是我害死的她。”

　　“我知道。”

　　葉窈準備離開，就在這時，花臂的下句話讓她頓住。

　　“害死她的是一個男鬼。”

　　葉窈下意識地反問：“那個男鬼在哪？”

　　“我不知道，”花臂搖頭道：“我看見他帶何燕的鬼魂走了。”

　　刹那間，之前的疑惑全部被解開。

　　難怪她之前去何燕墜樓的地方招魂會無功而返，原來何燕的鬼魂早就被帶走了。

　　大概是為了撇清自己的關系，花臂把知道的事全部都說了出來。

　　“之前，何燕的身上就一直跟着那個男鬼。”

　　葉窈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道：“是她死去的男朋友？”

　　“對，”花臂點點頭接着說道：“那時候槐樹下還有大佬在，所以我就在③号宿舍樓徘徊，金洋一直跟在何燕身邊。”

　　金洋，也就是何燕死去的男朋友。

　　因為怕身上的陰氣傷害到何燕，所以他并沒有時時刻刻都跟在她身邊，有時候也會在學校遊蕩，這才認識了花臂。

　　兩隻鬼熟悉後，就成了好朋友。

　　“你不去投胎，難不成就一直這麼守着她？”

　　花臂的問題讓痞氣的青年默了片刻，而後堅定地點頭，“我和她約定好了，要一起去投胎。”

　　今生沒有緣分，兩人隻能期待下輩子，如果金洋先去投胎，那麼下一世兩人即便還有緣，依然隻會錯過，正所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花臂認為何燕很自私，“她以後總會結婚生子，難不成就讓你眼睜睜地看着她嫁給别的男人？”

　　“她說……”

　　“現在說的再好聽，也并不代表以後不會變卦，如果她後悔了，結婚了，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等呗，”金洋臉上挂着幾分苦笑，但卻甘之如饴。

　　花臂啧了聲，“你還真是癡心不改。”

　　金洋的确對何燕用情至深，但何燕又何嘗不是呢。

　　她長相清麗，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約溫柔，大一的時候就有幾個男同學想追她，其中還有個高幹子弟，但是都被何燕給拒絕了。

　　花臂也算見證了他們堅貞愛情的鬼，本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結果在兩周前，卻出現了變故。

　　“什麼變故？”葉窈追問道。

　　“金洋失蹤了。”

　　一連兩周，學校都沒有出現過金洋的蹤影，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花臂繼續說道：“我以為，他是想通了，已經去了地府等着投胎，但何燕卻還在等他，昨晚之前，她已經玩過一次碟仙，不過那次并沒有成功。

　　昨晚我見何燕又在玩，不想讓她苦等下去，所以就借着碟仙的名頭告訴她，金洋不會再回來找她，希望她能放棄。”

　　然而，今晚八點左右，她看見何燕獨自一人去了新建的教學樓。

　　出于好奇，花臂跟着她身後。

　　當發現何燕尋死的念頭後，花臂以為她是受不了昨晚的打擊，想要飄過去救人。

　　然而，下一瞬，她發現何燕壓根不是想要自殺尋死。

　　她是被鬼迷了心竅，這個鬼，正是金洋。

　　何燕追逐着金洋而去，壓根就不知腳下是萬丈深淵。

　　“啪嗒——”重物墜落，鮮紅的皿猶如綻放的玫瑰花。

　　何燕的鬼魂渾渾噩噩地從屍體中飄了出來，金洋牽着她的手，消失在花臂的視野中。

　　“我猜金洋肯定是不想等了，所以才會把何燕害死。”

　　真的是這樣嗎？

　　花臂的猜測讓葉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