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七皇子的事......”

　　阮凝玉斟酌着開口，打破了屋内僵持沉悶的氛圍。

　　謝淩端坐于椅上，手随意地搭在膝蓋處，右手拇指下意識地輕按着食指。

　　明明是早晨，但雨天的連綿烏雲遮去了屋裡大半的天光。

　　阮凝玉隻能看到他微垂的睫毛弧度，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至于他的神色，全然隐匿在這昏暗中，難以分辨。

　　謝淩唇邊那絲原本若有若無的笑意，又淡了幾分。

　　“表妹是擔心，我走了之後，沒人指導七皇子的學業？”

　　男人幽澀的嗓音從幽暗的角落裡緩緩滲出。

　　他是慕容深的老師，而這一身份還是當初在阮凝玉的懇請之下他才當的。

　　阮凝玉有點想摸鼻子。

　　她着實沒料到，謝淩竟如此直白，一點都不迂回。

　　仿佛自己在他眼中成了一個純粹隻對他有利可圖之人。

　　可細細想來，事實似乎也的确如此。

　　這樣想着，她擡眼便撞上謝淩森冷的目光，男人仿佛能将她心底的所有想法都洞悉得清清楚楚。

　　她硬着頭皮，目視他的眸光，也沒有隐瞞，坦誠道：“——是。”

　　隻是她的語氣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她是求着他辦事的，但從适才他進來到現在，她都對他不冷不淡，還給他甩臉色看。

　　謝淩耐心地解釋過了，也合情合理，這樣看來，她甩臉子而他仍能保持着溫和，不惱不怒，着實難能可貴。

　　謝淩又笑了，卻是皮笑肉不笑。

　　如他所料，隻要一提到他的學生，那個七皇子，隻要是關于慕容深的事，她便會打起十二分精神。

　　也隻有這樣，表姑娘對他的話才會多起來。

　　謝淩在笑，他在笑自己想與她親近，也隻能去沾七皇子的光。

　　仿佛隻有提到慕容深，阮凝玉才願意搭理他，才舍得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謝淩自嘲之意愈發濃烈，心中陡然生出一陣悲涼。

　　他突然覺得，人人羨他光風霁月，卻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世上一可憐人。

　　明明什麼都有，最想要的偏生他如何耗費心力都得不到。

　　謝淩許久都沒說話，他垂目，叫人窺測不出他的心思。

　　他這樣反而讓阮凝玉緊張了起來。

　　她不會得罪謝淩，讓他不肯履行先前的約定了吧？

　　她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謝淩即将去江南了。

　　那七皇子呢，他打算怎麼安排慕容深？

　　阮凝玉深知，慕容深能取得如今這般顯著的進步，固然自身天賦異禀，但謝淩這位良師名師的功勞也不可磨滅。若不是謝淩在聖上跟前美言，慕容深恐怕也難以進文廣堂。

　　謝淩見到她用手去将自己幹淨的裙裾給揉皺，他靜默不動。

　　阮凝玉又出聲了：“表哥？”

　　謝淩忽然擡首，犀利望來。

　　“表妹似乎對七皇子格外在意，不知表妹與七皇子究竟是何關系？”

　　阮凝玉噎住了。

　　什麼關系？

　　她總不能跟謝淩說，慕容深是她前世的夫君吧，恩重如山的那種？她前世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深給的，所以她這輩子她有什麼，便總是想着要分給慕容深一點。

　　但這些她怎麼可能會同謝淩說。

　　思忖片刻，阮凝玉趕忙編了個借口：“七皇子曾在宮中迷了路，恰好是他出現，将表妹引至宮門。表妹向來知恩圖報，又見他處境艱難，便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