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臻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看着窗外透進的雪光,心裡一片惘然。
“母後。”
阿臻兇口一陣巨疼,霍然坐起來,嘴裡又腥又甜,吐出一口皿出來。
“少爺!怎麼了這是?”
何順端着燭台匆匆趕來,湊近一看,大驚失色。
“快,喚大夫。”
“别忙,我沒事兒。”阿臻阻止道。
何順上來擦拭,逐漸冷靜下來,知道少爺這是急火攻心,估摸着是晚上吃鍋子吃的,吐出來反而好。
但心裡到底還是擔心。
要是小福圓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大半夜的,去白家把人家閨女喚醒撈起來,隻怕白木闆會帶着白家男丁會拿着斧子砍人。
還是等到天亮吧。
何順決定天一亮就闖進老白家撈小福圓。
為了少爺,被白木闆罵就罵吧。
“少爺這是憂思皇後娘娘吧?您放心,娘娘會好好的。”何順接過嬷嬷遞來的熱茶,勸阿臻喝下,知道阿臻心裡所想,出聲安慰。
小福圓也這樣說,阿臻心裡想!
阿臻看向窗外,風雪絲毫不減,擰眉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寅時。”
寅時的神樹村,一片寂靜,隻有風雪聲。
就連一向喜歡二半夜出來撿牛糞的胡大娘,在風雪中都偃旗息鼓窩在家中睡覺。
晚上被白木闆和白招妹找了幾圈吃鍋子都沒有找到的謝小憐,此時出現在神樹村的村道上。
背上還扛着一捆柴。
遠遠的望過去,一身雪的他和整個雪白世界融為一體,就像個雪人在走動。
他黃昏時分就走出大宅,幹啥去了呢?
沒錯,他去南關山砍柴了。
這是他從南關山和神樹村來回第五趟背柴。
謝小憐來到距離老白家不遠的一處小巧院子前,放緩了腳步,唯恐驚動什麼似的。
輕輕翻身進入院子,熟門熟路的摸到柴房。
柴房裡已經有了許多柴,都是他這一晚砍回來的,他卸掉背上的最後一捆,仔仔細細碼放整齊。
他盤算過了,這些柴,夠一整個冬季用的吧。
夏清荷就不用去山上打柴了,這樣冷的天,這樣滑的山道,萬一摔到怎麼辦。
謝小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在外頭不覺得,在柴房忙活半天,隻覺得手腳發癢。
碼完柴禾。
謝小憐又爬上屋頂,輕手輕腳将屋頂上的雪鏟除。
夏清荷睡夢中被嘎吱一聲驚醒,側耳聽着窗外紛飛的雪聲,以為是院子裡的樹枝承受不住積雪,被壓斷了。
窗外傳來幾聲野貓聲。
夏清荷心裡盤算着等天亮要去山上砍柴,要将屋頂的積雪鏟除,更重要的是要把藥材整理好賣到鎮上生藥鋪子裡。
向吳郎中借的醫書看完了要還回去,打算再讨要一本新的。
她喜歡醫術,已經看完了好多本醫書,有時候吳郎中不在村子裡,誰家有個頭疼腦熱骨折的她都幫着處理。
就連阿臻家的張大夫都說她處理的好,勸勉她在醫術上鑽研。
夏清荷凝神靜聽窗外的飛雪,心裡想多虧了從前跟着白二壯認了字,才能看懂醫書。
又傳來一聲樹上雪球墜落的撲簌聲,夏清荷翻身繼續進入夢鄉。
謝小憐趴着房梁上,緊張的心髒縮成一團。
方才不注意,那一腳踢落了積雪,動靜太大,唯恐驚醒了夏清荷。
他趴了好久,見夏清荷睡的十分安穩,于是悄悄爬起來繼續清理屋頂上的雪。
許是晚上喝了不少酒的緣故,武小影被尿憋醒再也睡不着,于是起身在神樹村溜達。
遠遠的看到夏清荷房梁上有個人,悄默聲的來到屋檐下,瞄準目标掏出石子。
待看清楚上面的人,武小影樂開了花,悄悄收攏了手裡的石子,貓着腰快速逃離。
武小影繞着繞着來到了尤家。
他明天就要去邊境了。
别說,還真挺舍不得和尤青芽這丫頭鬥嘴的日子。
前些日子,姐姐傳來書信說家裡在張羅給他相親,他一想到京城那些貴女就頭疼。
可是真的要娶一個鄉下姑娘,他爹那一關就不好過。
從他爹對自家姐姐的教養,動靜皆有章法的要求,他要是帶個隻懂養豬崽會種地力氣大的姑娘回家,估計他爹得氣死在下朝的路上。
以後不知還能不能再來神樹村!
武小影心裡挺難過。
翻身進了尤家的門,把尤青芽砍柴的刀給磨了,又把尤青芽的豬圈給清理了一遍。
他絕對沒有别的想法,純粹是回饋尤青芽給他織的手套縫的護膝。
他,禦史中丞的公子,怎麼會和大字寫的歪歪扭扭的鄉下姑娘發展一段孽緣呢?
謝小憐将夏清荷屋頂上的積雪除盡,又把她院子裡的積雪清掃了一遍。
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兩盞壓扁的紅燈籠,将紅燈籠展開,用火石點亮,挂在夏清荷的屋檐下。
然後翻身離去。
同樣沒有睡覺的是白招妹。
天亮就要去邊境了,這一去不知去多久。
白招妹将奶奶的菜園子裡枯黃的草拔的幹幹淨淨,把大哥的試驗田除去雪。
廚房的水缸裡打滿水。
做完這一切,拿出小福圓的木馬,彈弓,布娃娃,小書包,擦的幹幹淨淨。
哪怕那木馬小福圓早已經不坐了。
天色微明時,雪逐漸停止。
皇後孟知嫣醒來,陪伴在一旁的賽雪喜極而泣。
“娘娘醒了!”
孟知嫣看到帷帳上有星星點點的鮮皿,眼神怔忪。
“娘娘,皇上守了您一整夜……”賽雪壓着哭腔說道。
“他做戲做的自己都不知真假了,有什麼好感動的。”孟知嫣諷刺一笑,蒼白的臉上十分疲倦。
賽雪心裡自然不認同皇後娘娘的話,皇上這一夜可是肉眼可見的焦慮,甚至帳鈎鈎出一手的皿。
心裡這樣想,卻不敢再提皇上半個字,唯恐刺激到皇後娘娘。
神樹村的雪也在天色微亮時逐漸停下。
夏清荷習慣早起,推開門看到院子裡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柴房裡堆滿了足夠一冬燃燒的柴禾,而柴房一角還堆滿了木炭。
房梁上的雪也已經盡除。
而門口懸挂的兩隻紅燈籠,迎着凜冽的北風在輕輕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