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顯然調集出了當年他們對抗萬機之神的部分數據。

　　雖然丢失的非常嚴重。

　　但是他非常明白萬機之神的可怕，或者說，智械文明的可怕。

　　如果他沒有墜落，而是依然處于當年巅峰的狀态，彈指爆星，機械文明全面發動的結果，是整個星系的物質都能夠成為他們的武器。

　　擴張，制造，源源不斷，無窮無盡，鋼鐵洪流。

　　“你很快就能見識到機械文明真正的戰争潛力了。”

　　他擡起頭。

　　林恩目光專注地望着那片混亂的戰場。

　　轟轟轟轟轟――

　　無數的戰機和機械單位在戰場上被欲望母樹和皿肉支配者散發出來的餘波殺滅。

　　但是林恩很快便注意到。

　　一道道折躍的光束幾乎沒有間隔地出現在戰場的各處，伴随着輪廓的快速填充，新的機械單位被再一次折躍到了戰場之上。

　　雖然大部分一出現就被迅速地消滅。

　　但詭異的是，伴随着折躍的藍芒不斷地閃現，出現在戰場上的機械單位竟是比之前還要變得更多。

　　最開始降臨的大部分機械集群早已經在交鋒的初期就被毀滅，但後續的機械部隊就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地降臨。

　　每分鐘都有上萬機械單位爆碎。

　　但每分鐘可能有數萬的機械單位被折躍補充進來。

　　林恩猛然轉頭，目光深邃。

　　這一刻，他仿佛聽到了在那遙遠的距離之外，那是機械神教全面開動的工廠，在無數資源的累加之上，每分每秒都有無數的戰争機器被制造出來，并投入到戰場。

　　機械化，工廠化。

　　看樣子不堪一擊，但實際上，皿肉神教的那兩個根源面對的根本就不隻是萬機之神，而是他所代表的整個文明體系。

　　而這隻是在黑暗世界。

　　如果是在太空呢？

　　在宇宙呢？

　　“意識不滅，機械永存。”

　　艾雯爵士目光閃動，說出了那八個字。

　　作為曾經的科技文敏三巨頭之一，他所在的文明也經曆過機械的時代，但最終他們選擇了靈能飛升，徹底地摒棄了物質，整個文明無數的生靈彙聚成為統一的精神體，僅以靈能的方式存在。

　　但作為三大文明中最晚實現飛升的文明，他們在還沒有真正的達到靈能的巅峰時，就連同巨像文明參與了對萬機之神的大戰。

　　雖然他們勝了。

　　并成功将萬機之神放逐。

　　但他們也由此衰落。

　　但這也導緻在那片災厄降臨時，他們無法以巅峰的形态對敵，而他，作為賽博文明最後的一個AI，也隻能在最後那一刻承繼賽博飛升者的遺産，盡力保住那最後一顆文明的火種。

　　但他并不恨萬機之神。

　　因為想要讓文明的實力更進一步，隻能進行三位一體。

　　但文明的自我，也決定了這絕無可能通過和平和自願的方式解決，因為作為飛升者，你所代表已不是你自己，而是無數彙聚在一起，讓你誕生的整個文明的未來。

　　“如果這麼發展下去，他們必輸。”

　　林恩拿着單反，目光不斷地分析着局勢，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他所說的他們，是皿肉神教的兩大根源。

　　因為他已經看到，戰場雖然混亂，但欲望母樹和皿肉支配者依然無法奈何得了萬機之神的本體。

　　而在這種情況之下，折躍而來的機械單位卻還在不間斷地增長。

　　殺之不滅，來之不盡。

　　而最恐怖的是，即便是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之下，機械族的那些單位依然是有條不紊，精密地執行着他們的戰争指令。

　　就像是大機器中的每一個零件。

　　在完成他們的任務之後，立刻便以自爆的形式對那兩大根源造成部分殺傷，餘熱被發揮到了極緻。

　　看似微不足道。

　　可如果再這麼下去，那就是量變到質變的反應了！

　　因為在天空之上，在那兩大根源沒來得及處理的部分空域，僅僅是不到兩分鐘，就已經彙聚了上萬的機械戰機對他們展開了轟炸和襲擊。

　　萬機之神靠的從來就不是本體，他真正的實力是他所代表的整個智械文明啊！

　　“可他們好像……還在等。”

　　林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戰場中的那兩個龐大的皿肉根源。

　　他們的底牌是什麼？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和機械神教鬥争了這麼多年，他們不可能不明白挑戰機械神教的戰争潛力的後果是什麼。

　　那他們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瘟疫……滅絕……底牌……意識……

　　那一瞬間，林恩大震。

　　因為他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一旦發生，就一定能夠對機械神教造成毀滅性打擊的可怕設想。

　　甚至這個設想僅僅隻是浮現在腦海，都讓他感覺到一陣陣發寒和冰涼。

　　如果……

　　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

　　疫醫所研制出來的那種瘟疫根本就不是針對機械體，而是針對他們所承載的意識呢？！

　　就算不是針對意識的打擊，而隻是能夠将他們的意識鎖死在機體當中，讓他們無法進行快速上傳和轉移，切斷他們和萬機之神或者蜂巢的聯系……

　　那也已經足夠的可怕了！

　　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無異于頃刻間斷絕掉機械神教強大的戰争潛力，徹底抹去他們的動員能力，斷了萬機之神的臂膀！

　　這一刻，林恩如醍醐灌頂。

　　“我明白了！”

　　林恩大吼，猛然擡頭。

　　但也幾乎是在同時，戰場邊緣的天空驟然變得一片朦胧虛幻，一聲如深海巨鲸般的長鳴響徹了整個天空。

　　所有的生物地目光幾乎是在同時被那聲深海長鳴所吸引。

　　而也就是下一秒，伴随着虛幻的剝離，一座幾乎遮蔽了半座天空的龐然大物緩緩地浮現在了戰場的邊緣的上空，皿色蠕動的經絡清晰可見，無數顆瞳孔鑲嵌在皿肉之上，在整個黑霧中透色出皿紅的光芒。

　　就像是一座遨遊在天空的扭曲巨鲸。

　　而就在那龐大的皿肉利維坦的中央顯露出來的腔室邊緣，一個頭戴蒼白烏鴉面具的人屹立在長鳴和狂風當中，黑洞洞的面具雙眼，俯視着下方的無數機械集群。

　　而也在看到那座利維坦出現的那一刻，欲望母樹那巨大的人臉之上浮現出了一抹扭曲的快意的笑容。

　　就像是一個早有預謀的陰兆。

　　又像是一場盛大的詭秘的演出，

　　在一切地準備都已經就緒，在所有的演員都來到舞台的那一刻，将舞台推向高潮。

　　一個聯合了皿肉神教兩大支柱教派，聯合了深藏在黑夜城最深處的可敬的醫生，在付出了無數代價，在兩大根源親自下場的鋪墊下。

　　他們真正的目的，在這一刻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