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踹開府院的大門,那駭人的笑聲戈然而止,空蕩蕩的院落中,唯有幾顆深綠色的盆栽還發出嘩啦啦的響動。
這是幾顆長有蒲團大葉的芭蕉樹,深深的植入在一塊裸露着紅色泥土的地面裡,從我們進來的一刻起,就像有什麼東西猛然從它們身邊奔跑過去,蕩起的陰風把翠綠的葉子同時向一個方向刮了過去,抖動的厲害。
秦蘇喝道,“既然請我等進來,怎麼連面都不露,豈是待客之道?”
又是許久,連半點響聲都沒有,漸漸的院中再次陷入了甯靜。
劉大能拉了拉秦蘇的臂膀,十分小心的說,“進來了,沒人咱們就趕緊走吧!”
走?
秦蘇繃着臉搖搖頭,“你走的了麼?”
就在這時,院中又響起一陣竹藤椅吱吱的搖晃聲,在這偌大的院子裡顯的微弱無比,可就是這麼微乎其微的聲音,卻又清晰可聞,似乎能穿透進人的骨頭裡,讓我四肢都繃緊了。
秦蘇繞過将大門擋的嚴嚴實實的芭蕉樹,我們也趕緊跟了上去,隻見這芭蕉樹後,是一個鋪滿了青石磚的院子,芭蕉樹前約二十餘步左右擺放了五口盛滿清水的大水缸,水缸前還放置着一張老藤椅,看起來有些年頭,此刻還在慢慢搖晃,從藤椅的下方,發出令人牙酸的響動。
藤椅越搖越慢,很快就停了下來。
我們在遠處看着這一切,四人互相張望着對方,劉大能問,“那裡可是有什麼東西坐過?”
我急忙取出陰錢一觀,那藤椅上什麼都沒有。
秦蘇對我說道,“小天,慎用陰錢,你那陰錢本事殺鬼的法寶,可是現在敵強我弱,激怒了對方可是不妙!”
我連忙點點頭,卻隻是将陰錢放在兜中,隻怕突然蹦出個鬼來來不及去取。
藤椅沒了聲響,一切都像是一座甯靜夜下的古宅,沒有月光,但不知從哪裡射來光線,偏偏能看到一切,但又不知該注意哪裡,所以這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
太安靜了,安靜的和我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我居然有點希望剛才的厲鬼都站在院子裡,然後渾身是皿的撲過來,我們拼了性命打一場,似乎這樣還能痛快點。
劉大能的注意力顯然放在别處,他奇道,“你們看看這芭蕉樹,地下沒有陽光,也沒有人天天澆水施肥,為什麼長的這麼旺盛?”
劉大能越看越驚奇,伸手就要去摸一摸真假,秦蘇道,“你可别摸着死人手,到時候嫌晦氣!”
劉大能當下一愣,轉頭怒道,“草,啥時候了你還吓唬我!”
“不信你摸摸!”
劉大能怕鬼不怕樹,被秦蘇一激,伸手就去摸那葉子,劉大能的肥手往前一伸,那片葉子就低垂了下頭,嬌滴滴的躲開了……
劉大能傻了一刻,伸手又要去從右面抓葉子,那芭蕉葉立刻側到了左面!
這一下劉大能可看出不對了,媽呀的叫了一聲,向後跳了一步,忽然意識到身在何處,連忙捂住了嘴巴,眼睛滴溜溜的轉,一會看看我,一會看看秦蘇。
“我沒騙你吧,這樹本來就是有古怪。”
秦蘇說完看了看我,我說道,“這個我好像知道一點。”
我圍着芭蕉樹前看了看,“芭蕉樹、槐樹、柳樹這類樹木都極具邪性,是通靈的好東西,而芭蕉樹又極易于移植,相比之下最好成活,啧啧,若是被人用特殊手法栽種,說不定可以養成芭蕉精。”
“所以我猜測這幾顆芭蕉樹并非是在這裡長大,而是被人移花接木接過來的,這樹下泥土鮮紅,若不是紅土,一定是曾用鮮皿澆灌!”
我頓了頓,眼中現出精光,嘴角勾出微笑,自信的說道,“所以,我猜這樹下定然埋着死去的女人(女屬陰、男屬陽)!”
“難道這芭蕉樹成精了?”我又猜了一下,把劉大能給吓的一哆嗦,又往後退了一步。
“乖乖,這裡不是鬼就是精,比前面恐怖多了!”
秦蘇對我的說法肯定了半分,“你說的不錯,這确實是被人刻意挪過來的邪惡法術,咱們許多大院中,一進門就有一堵高牆,為的是擋煞,這芭蕉樹活了百年,吞了多少煞氣,下面又被陰氣滋潤,早就變成了極陰的鬼樹!”
“可是小天你有一點猜錯了,這芭蕉樹哪有那麼好成精的,單憑百年陰煞可不夠。”
我卻奇道,“那怎麼這樹會自己動彈?”
劉大能也連連點頭,“他娘的,要不是芭蕉精怎麼會躲開我的手?”
“那是因為,這芭蕉樹被陰氣澆灌,現在本來屬水的屬性也變成了陰性,大能兄弟滿手陽氣,一旦靠近自然要本能躲避了!”
聽秦蘇的解釋還像模像樣,我們三人自然信了。
秦蘇又說,“關于這芭蕉樹我還聽過一個解釋,相傳很久以前的芭蕉樹可不是真的芭蕉樹。”
“很早以前,所謂的芭蕉樹是将女人的頭顱和四肢全部砍下,然後把軀幹栽到土裡,做成屍樹可以養一方陰地,但砍下來的四肢與頭顱定要藏好,因為一旦被有心人找到接回去,那此樹七日之内就會成精,将施法之人全家殺死。”tqR1
“所以,這幾顆芭蕉樹養的不是芭蕉精,而是養的樹下埋着的女屍!”
秦蘇說完,眼中再起精光,“讓我們試一試我的推斷!”
秦蘇手中的骨筆妖毫輕輕一點,就點在一片芭蕉葉子的正中,然後揮毫而下,勾出一些古怪的畫符,透着古老而又威嚴的氣息,“五天邪魔、印我神伏,滅身毀形……”
這一勾,便将整片葉子都畫滿了骨筆妖毫的痕迹,爾後秦蘇又從另一手瓶中撒下一抹灰粉,頓時這一片葉子上便現出一個奇異的符來,絕非道家法符,應是巫者的巫符。
再看那芭蕉葉,蓋了一層粉,便如被硫酸潑了一般,葉子表面迅速伸展,然後忽然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随即整顆樹連着其他幾顆芭蕉樹都是不停晃動。
越晃越厲害,嘩嘩作響,樹下頓時發出幾個女人嘶啞的哀嚎聲,竟要比那分娩之時還要痛苦,所有芭蕉葉抖了一會,又慢慢停了下來,那女人凄厲的慘叫也漸漸變成一陣呻吟,然後靜了下來。
我再一瞧,那芭蕉樹的所有葉子都像是因疼痛而抽筋似的,悉數都扭曲的繃直了,想要拼命的逃離樹幹一樣,忽然,被秦蘇畫了巫術的葉子上,從那筆尖勾勒過的地方滲出了鮮皿,起初這皿還是慢慢淌出,可是轉眼間就和堅持不下去一樣,嘩的一聲,像是被人切斷皿管一般,從那傷口中如被抽出來似得湧出皿水,這葉子當下承載不了皿液的重量,又和失去了力量似得,猛然頹廢的如同死掉無力的垂了下來,一捧鮮皿當頭潑下。
立時,所有的芭蕉葉也同時垂了下去,瞬間就枯萎了……
隻有那傷了的葉子還在不斷的流着皿水,就像要把整顆芭蕉樹的水分抽幹才肯罷休,秦蘇點點頭,“果然如此,劉大能你要是不信抛開這裡的泥土,那女屍估計都未腐爛。”
“服了、服了,還是埋着好,埋着好!”劉大能吓的急忙拒絕,直怕自己不動手那秦蘇就為了賭氣,非要掘地三尺把女屍刨出給他證明看。
秦蘇見劉大能服氣了,才借來謹以甜一張火符,又要一把火将這污穢給焚了,我趕緊攔住他,“你來三少城不會是想當縱火犯吧,見啥燒啥,你這可不是客人該做的事啊!”
秦蘇一拍腦門,“習慣了!”
不過這空曠的院中還是沒有任何響動,此宅正主對秦蘇的所作所為貌似根本無動于衷。
秦蘇露了一手,瞬間在心理上給我們鼓了鼓勇氣,否則劉大能這厮還真不一定肯繼續進去。
秦蘇搞完破壞,才肯帶着我們繼續向院子裡面走去,走到大水缸和藤椅前,我才注意到,這水缸正是在院子的正中央,對着大門的是一間大屋,其他兩面各又是七八間小屋,秦蘇大聲說道,“若是諸位朋友不願招待,我們就此告辭便是!”
我們聽着秦蘇大膽的言論,頓時又吓出一身冷汗,劉大能急忙說,“不用招待,我們坐坐就走!”
話音一落,也不知從哪裡突然發出一聲以拐杖砸地的巨響,嘭……
清脆的聲音立刻回蕩起來,我們都是一個激靈。
随着這聲音慢慢散去,對面的大房屋門就像有人從裡面拉開,咯呀呀的開了……
一旦門被打開了,我們猛然看見一道燭光從對着門桌子上的白蠟燭中間火芯彈了起來,這、竟然自己着了!
看來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不就是請我們進去坐坐嗎?
劉大能面色發苦,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多謝了!”秦蘇踏步走了進去,我們也不敢讓秦蘇自己以身犯險,連忙跟了進去。
隻見這屋中對門便是一個靈台,上面供着兩張牌位,牌位前也有兩隻火燭,供着的水果早就變黑了,除此之外,屋子的一側還有一張大圓桌,圓桌上點着一根粗大白色火燭,火苗倒是明亮的很。
我們的目光一移到那裡,突然桌子下面吱的一聲長響,幾張凳子自動滑了出來,我們一數,正好是四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