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明端着飯菜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墨楚卿躺在床榻上,一臉享受的就着顧清的手喝水的情景。
“主子,飯菜端來了。”範明老眼含笑,恭敬說着,将飯菜放去小幾上。
顧清沒回頭,着實不想理會範明。
墨楚卿應了一聲,揮手打發範明出去,而後瞄一眼小幾上的飯菜,遲疑了一息,開了口,“這個範明,做事越來越沒有樣子了,我一個人用飯而已,準備這許多菜做什麼,豈不是浪費!”
收拾藥箱的手一頓,顧清看着墨楚卿那一臉“鋤禾日當午,粒粒皆辛苦,浪費可恥,決不姑息”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抽動。
“是呢,他是貼身侍候你的,不像樣子的話,丢的是你的臉。如此,便打發出去得了,如何?”
涼涼的話音未落,“嘶”一聲響,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就見,被顧清的話驚到,繼而被門縫夾了手指的範明,皺着一張老臉,揉搓着通紅的指頭,可憐巴巴的轉過身,看向房間内的兩人。
顧清暗笑一聲,隻覺今日又是被茶水嗆,又是被驚的咬到手指的仇,總算報了些許。
“主子,老奴這不是見天色不早了,想着側妃也該要用飯了,所以才自作主張讓廚房加了些側妃愛吃的菜麼。老奴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主子和側妃莫要打發老奴走啊。”
今日這打發他走的話,若是墨楚卿說的,範明還不會怕成這副德性。
但換成顧清說,心有愧疚的範明卻是忍不住當了真。
聞言,顧清挑了挑眉頭,掃一眼小幾上的菜色,眼見确實是自己愛吃的,這才撇撇嘴看向範明。
“行了,你跟着墨楚卿這麼多年,哪裡是我說打發你走,他就會同意讓你走的?也别和你主子演戲了,趕緊退下用飯去。”
要說這完全是範明的主張,顧清才不信。
在顧清看來,就算不是墨楚卿吩咐的,但少不了是他默認的,否則,範明怎麼會知曉她愛吃什麼?
“哎哎,老奴這就去給側妃您拿碗筷來。”哪裡還顧得上被夾的手指頭,範明一掃方才可憐巴巴的模樣,轉身就朝外面走去。
“不用了,本王同顧清用一副碗筷即可。沒有吩咐,不要來擾。”卻是墨楚卿以着再正常不過的語氣,說着讓顧清和範明皆是一愣的話。
用一副碗筷?
去你的!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你不嫌髒,我還……
顧清滿心的不甘不願和抗議,以範明閃身出了房門而宣布無效。
“顧清,我……”
頓了頓,墨楚卿眉頭微擰,“我喚你顧清,是不是太顯生疏了?要不要喚個稱呼,寶兒,清兒,清清……”
盛湯的手一抖,顧清隻覺胳膊上突起一片雞皮疙瘩。
以前,她還在意過墨楚卿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怎麼如今他注意到了,她卻覺得全身都不對勁兒呢?
想象着墨楚卿冷着俊臉,偏卻吐出的是“寶兒”、“清清”這樣的字眼,顧清就覺根本無法直視。
遂……
“不生疏,不生疏,一點都不生疏。我喚你墨楚卿,禮尚往來,你就喚我顧清,這樣很好,很好。”
幹笑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顧清扶着墨楚卿靠在軟枕上,而後舀起一小勺湯,徑直塞進墨楚卿的嘴裡,就怕他再說出什麼讓人無法直視的話。
所以,不管男人有多冷酷,冷皿,冷情,一旦下定了決心要學習如何談戀愛時,都會變得如此驚悚,再沒了那冷勁兒麼?
怎麼辦,比較起來,她還是喜歡以前的那個墨楚卿啊。
顧清想,她定是個有受虐傾向的神女紙。
“唔!”一聲輕呼,打斷了顧清脫線到沒邊兒的思緒。
“怎麼了,湯不好喝麼?”見墨楚卿臉上神色不太自然,顧清疑惑的問道。
“怎麼會,好喝,怎麼……你莫要喝!”否定的話,在見到顧清舀起一勺湯,徑直遞去唇邊時止住,墨楚卿驚急的阻止着顧清的動作。
然,奈何墨楚卿躺在床上,所以即使在第一時間便出言阻止,卻還是慢了半拍。
“啊!”一聲痛呼,顧清呲着嘴,眉頭狠狠皺起,顯然燙的不輕。
“怎麼樣,可是燙着了?”墨楚卿雙手捧起顧清的臉,心疼的查看着她張着降溫的嘴巴。
“都怪你!明明燙着了,為何不說?要不是我嘗了一下,你是不是就打算忍着不說,任由我就這樣繼續喂給你喝?”
那湯實在燙的厲害,直燙的顧清眼中都蒙上的水霧,舌頭先是火辣辣疼,而後木着沒了感覺。
“是是,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疼的厲害麼,我讓人喚暗三回來,範……”
哪裡會在意顧清指責的話,墨楚卿急的手足無措,隻不停的輕吹着氣,想要減輕顧清的痛苦。
“喚什麼喚,就這麼點事情,哪裡用得着暗三!”沒好氣的打斷了墨楚卿的話,顧清皺着鼻子,臉小通紅。
當然,這紅是因為被燙的緣故,是因為自己粗心而起的心虛窘迫,還是因為鼻腔裡盡是墨楚卿的氣息所緻,便隻有顧清自己知曉了。
“行了,我沒事,趕緊躺好吃飯!”似是滿臉不耐的推開了近在眼前的墨楚卿,顧清低頭,一下一下吹着碗裡的湯。
隻那露在外面的耳朵,卻是不知何時,變成了粉粉的顔色。
兩日後,二月二十七,晴。
天氣越漸暖和了起來,房中的炭火撤了去,早晚時稍微有些清冷。
逍遙王府側妃經太醫診看後,病情大有起色,眼見就要好轉的消息,在顧清的要求下,傳出了王府。
無憂閣。
此刻正值中午時分,陽光透過明白的窗紙透射進來,讓窗邊一整個軟塌都籠罩在其中。
用完了午飯,顧清扶着墨楚卿起身坐去了軟榻上。
就見,顧清懶懶的斜倚在靠枕上,随意伸開的大腿上,一邊枕着雙目微阖假寐的墨楚卿,一邊趴卧着皮毛已然重新煥發光澤的烏鴉。
一手拿着本雜談,一手時而撫摸墨楚卿的長發兩下,時而又順一順烏鴉的毛發。兩人一獸,身上灑着暖暖的日光,慵懶萬分,也溫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