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車内的光線并不充足,但在昏暗的環境下,俞初霁的眼睛更加明亮。
她真的精神滿滿,系上安全帶,毫不客氣指揮。
“現在把我送回去。”
林炫有一種自己是趁手工具的錯覺,被利用完之後接着丢開,可就算如此,他依舊甘之如饴。
他仔細觀察着俞初霁的面部表情,确定對方已經恢複好了之後,才悶悶說:“剛才是心情不好嗎?”
其實林炫已經做好了俞初霁逃避的準備。
隻不過出乎意料,短暫的沉默過後,俞初霁的聲音響起。
“隻是有一點點低沉,不多。”
“也就是說,剛才你靠在我的肩上,對你來說是有幫助的?”
如果現在林炫化身一條狗,那麼身後的那條尾巴一定能搖成直升機的螺旋槳。
俞初霁聽出了他話裡“求誇誇”的意思。
她擡手捂住了臉,果然人要為自己的每一次沖動付出代價。
俞初霁不說話。
林炫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尴尬和為難,便笑開了,“沉默就相當于默認,我就理解成為,我對你确實有幫助?”
當孤身一人久了,自然渴望身邊有人相伴,哪怕隻是共同攜手去度過前方未知的黑暗,對于心靈而言也是難得的慰藉。
俞初霁太多次獨自一人回到冰冷的家中,摁開明亮的白織燈泡,在沙發上窩着,一睡就是一晚上。
所以,當她看到前方黑暗處駛來亮着的車,看到車燈的光芒照射在身邊四周,一切都從黑暗中逐漸清晰,說不感動是假的。
俞初霁換了個問題,“你今天晚上遲到了。”
林炫立刻擺出了如臨大敵的架勢。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舉天發誓,“我被家裡的老頭叫回去,沒收了手機,沒辦法聯系上你,但是我一獲得自由就過來找你了。”
“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等的。”林炫鄭重其事承諾。
俞初霁的注意力放在了另一邊,“你都多大年紀了,為什麼還會被限制人身自由?”
她滿面狐疑,擰起眉來上下打量着林炫,好像要将這個人看穿一般。
林炫經受不住這視線,正盤算着如何将家裡的糟心事用三言兩語揭過去,對面的人卻又轉回去了頭。
“像你們這種豪門大戶,我不該過多打聽,你不用告訴我。”
想好的借口沒說出去,林炫本應高興,可因為這句話,方才還在雀躍中的心髒微微收緊,往下墜落。
“我告訴你。”他執拗說道。
俞初霁卻直接堵住了林炫的嘴,“别,小心我拿你的事情當頭t名狀告訴南風,來換我自己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簡而言之,她不想聽。
俞初霁不想讓自己摻和到林炫的家事裡,否則原本就說不清的關系就更難快刀斬亂麻了。
尤其是當她察覺,自己現在并不反感林炫的親近。
林炫的睫毛垂落下來,眸子裡露出了幾分委屈,眼眶也紅紅的,面上的光影交錯,打出隻有希臘神像雕塑才有的立體感。
“好吧。”林炫噴吐的呼吸落在了俞初霁的手上。
俞初霁的手被燙了一下,收了回去。
林炫憋了半天還是問:“那剛才,你靠在我身上,也隻是一個意外嗎?”
“天時地利人和,氣氛到了而已。”俞初霁盡量忽視心中輕微的怪異,努力用平淡的話語說道。
她把頭靠在了車窗上。
此刻的汽車已經在路上平穩行駛。
窗外的風景以飛快的速度倒退,兩邊的路燈連成了一條光線,行人逐漸縮遠,變成模糊的小黑點。
“之前我心情不好,就去酒吧喝酒蹦迪,正是因為這個,我們才有緣分遇上。”
俞初霁說話的速度很慢,希望林炫能将每一個字都聽清楚。
“現在我不方便去了,便隻好暫時麻煩你,其實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少,希望你不要嫌棄。”
又來了。
又來了又來了。
好像隻要兩個人走近一點,俞初霁就會強硬地在中間挖出一道更深的溝壑。
林炫憋屈,卻又不舍得發火。
原本就是他死皮賴臉要追的,含在嘴裡捧在手上都生怕出現意外,哪舍得大聲說一句話?
“那你就用我吧。”林炫破罐子破摔。
他直視着前方,語氣強硬不容人抗拒,卻又含着一點隐秘的溫柔。
“心情不好就來找我,随便把我當成什麼東西,用完了就丢也可以,隻要我能幫到你。”
俞初霁的睫毛顫抖,手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浮現出了一層薄汗。
她打開了車窗,外面的空氣打在臉上,短暫驅去沉悶,換來的卻是更加讓人難以應對的迷茫。
如果隻是愧疚——
如果隻是想補償——
如果隻是一時興起——
會做到這種地步嗎?
沉默和話語一樣具有力量。
俞初霁忽然發現自己一開始想的就過于簡單,她從未了解過身旁這人,卻強行對他的感情下了定義。
俞初霁問:“你真的喜歡我嗎?”
林炫沒說話,無聲控訴。
俞初霁得到了答案,居然對他生出了一丢丢的愧疚。
那場意外,不僅改變了她的生活,應該也改變了林炫的生活軌迹。
自己就像是一個強行闖入旁人生活的外來者。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俞初霁的理智搖搖欲墜。
試一試。
哪怕隻是試一試。
但響起的尖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但同時将好不容易冒出來的沖動念頭壓滅。
南風的電話。
俞初霁本不想接,可又害怕會有工作安排,便調小了手機的音量,将聽筒對準耳邊。
“你現在馬上到富麗大酒店來。”
“為什麼?”俞初霁問。
即便是隔着話筒,南風的聲音也帶着醉醺醺的酒氣。
“有生意要談,你必須馬上過來,等着你喝酒陪客。”
俞初霁的太陽穴跳動了一下。
她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現在是下班時間。”
“你到SQ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了,怎麼還說這種話?”
哪怕是淩晨3點打來電話,也必須從熱騰騰的被窩裡爬出來工作。
“之前也沒見你這麼嬌氣,攀上林家那個臭小子之後,對工作也懈怠了?是不是馬上就要當被豢養的金絲雀?”
俞初霁緊咬牙關,兩頰的肌肉發酸。
“在哪裡,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