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堇去了一趟醫院。

　　她去看了眼剛準備出院的賀蕊。

　　這陣子，賀蕊住院的消息一直沒有告訴家裡人，但是她會定期給自己還在念書的弟弟打錢，然後在電話裡謊稱自己在京城這邊工作穩定，過得很好。

　　所以，出院的時候她也是準備自己辦手續，自己離開，根本沒想過蘇堇會來。

　　“聽說，你爺爺去世了？”賀蕊人在醫院，卻也看了網上的新聞。

　　葬禮當天，蘇堇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裙出現在現場，相機拍下了她纖瘦又憔悴的背影。

　　“嗯。是蘇勝做的。”蘇堇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泛紅。

　　賀蕊從她的眼睛裡，看見除了悲傷之外的情緒，那就是恨……簡直，恨之入骨。

　　“我走了，你要一個人對付蘇勝，你确定？”

　　“嗯。”蘇堇點頭，“總會有辦法的，大不了就同歸于盡。”

　　“别這樣，你跟我不同，你還有兩個孩子……”賀蕊勸蘇堇冷靜，人生在世，拿得起放得下。可話到嘴邊，她也咽了下去。

　　畢竟，出事的不是她家裡人。

　　賀蕊在想，如果有人也用了手段，害死了她最愛的弟弟，她可能也會跟對方拼命吧。

　　未經他人事，莫勸他人善。

　　賀蕊深知這個道理，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想當然了。可不管怎麼說，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你跟我們，是不同的。”

　　蘇堇眨着眼眸：“有什麼不同？”

　　“像我們這種出身平凡的，深處淤泥沼澤，隻能一點點往外爬，尋找一線生機。可你不一樣，你一出生就是蘇家的千金，就是在岸上。你可以走的更遠，比我們有更光明的前途。”

　　賀蕊也曾後悔當初的鬼迷心竅，為了能夠在蘇氏穩定，為了生活，為了家人，她選擇爬了蘇勝的床。

　　她後悔，但她也是被逼的，她沒有别的選擇。

　　可蘇堇，她有很多個選擇，沒必要跟蘇勝那樣的人渣較勁。

　　同歸于盡，聽起來好像很爽，其實就是在犯蠢。

　　“總之，你冷靜點。你有了孩子，做什麼都要三思。”

　　蘇堇抿唇，說道：“我其實很冷靜。這段時間，我跟顧知珩相處一段時間，我能感覺到，就算是我不在，他也會幫我照顧好孩子。孩子以後交給他，我放心。”

　　賀蕊眼神顫抖，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蘇堇好像在心裡做了某個決定。

　　而這個決定，顧知珩并不清楚。

　　“别犯傻……”賀蕊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會好起來的。”

　　“嗯。”蘇堇陪着賀蕊出院，又開着車将她送到了她租的房子。按照她的說法，她會先在這裡修養一陣子之後，買火車票回老家那邊。

　　往後餘生，她想的是在老家縣城随便找個小職員的工作。

　　之前作為交易，蘇堇給她的錢完全夠用，她隻要照顧好弟弟和家裡的老人就行。

　　晚上，蘇堇回到了自己的家。

　　幾天不回去，她給七七和川寶做了晚飯，坐在客廳裡跟秦煙聊天。

　　“蘇堇，你那小舅舅，準備離開京城了，你知道嗎？”

　　蘇堇正在削蘋果的手停頓了一下：“嗯。不知道。”

　　“今天我路過你小舅舅的公司樓下，看見有工人在搬運裡面的辦公用品，他說之後可能會換個城市發展一下。”

　　蘇堇點點頭，沒說什麼。

　　江慕北要離開，又沒好意思告訴自己，估計是怕她多想。

　　“你确定，不在臨走之前見他一面道個别嗎？”

　　蘇堇嘴角抽了抽：“為什麼？”

　　“不……不為什麼啊，我就是看他那模樣，怪可憐的。況且他不也是你的小舅舅麼，見一面也沒啥吧。”秦煙是出于好心。

　　因為那天，她路過遇見江慕北的時候，江慕北除了跟她說已經準備離開的事情之外，還說了别的。

　　他說，希望能幫他轉個話，在臨走之前一起吃個飯。

　　他，蘇堇，還有秦煙，他希望能一起吃個飯把話說開。

　　但是想到那天，他的告白似乎對蘇堇産生了困擾，他又補了一句：“要是不行就算了，也不想她為難。”

　　幾句話說的，可憐巴巴的。

　　秦煙聽着心裡也跟着難過。

　　“還是不了，最近我想多休息休息。”

　　“嗯，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什麼都别想。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哦。”秦煙起身穿了衣服，挎上了挎包離開。

　　下樓的時候，她在樓下撞見了江慕北。

　　秦煙吓了一跳，差點蹦起來：“你、你怎麼在這兒啊？吓死我了……”

　　江慕北陰沉着臉，看得出來他情緒十分的低落。

　　秦煙意識到什麼：“你是來找她的對嗎？但還沒來得及上去？”

　　其實，江慕北在這裡站了好久。

　　就是糾結，到底要不要上去。

　　他知道這見了肯定就是最後一面，可又怕自己打擾蘇堇。

　　江慕北答非所問：“我讓你幫我轉告的事情，你問了嗎？她說什麼？”

　　“呃……她說……她最近想好好休息了。”

　　江慕北了然，眼底盡是失落：“嗯，知道了，謝謝你。”

　　秦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個……江慕北，你别多心，不是蘇堇不想見你，主要是，蘇爺爺去世的消息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現在沒什麼心情也可以理解，要是我的家人也出事了，我也會這樣的……”

　　“嗯，謝謝你的安慰，你真好。”

　　被誇了一句的秦煙，呆頭呆腦地臉紅：“嗯……那，那我就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我送送你吧。”江慕北說着，也沒管秦煙同不同意，就轉身前往了自己的車上。

　　秦煙本來還想客套兩下說不用。

　　可這嘴就跟被502粘上了似的，說不出來，邁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夜晚，陣陣涼意。

　　秦煙坐在副駕駛上，有點拘謹。

　　“冷？”

　　“沒……沒。”

　　江慕北不說話，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先穿我的外套吧，這幾天京城下雨，氣溫驟降，估計要下周才會回暖了。”

　　秦煙盯着江慕北的西裝外套，臉頰陣陣泛紅，想了想就抓過來披上了。

　　“謝謝……”

　　男人專心開車，沒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