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點頭，沉吟起來。
“詩文上面有老頭子教導，自是強過外面的先生，就是這琴棋書畫，針線女紅上，倒是要費一番功夫。”
餘嬷嬷:“這有才藝又品行俱佳的，怕是一時難尋。”
主仆二人正思量着哪家有合适的，門外響起了丫鬟的禀報聲，不多時，李氏手中捏着一張帖子笑着走了進來。
“母親。”李氏福福身，将手中帖子遞給了王老夫人。
“這是今早靖安侯府送來的帖子，後日長公主要舉辦一場秋宴，往日咱們府上也沒有姑娘，我想着今年有婉姐兒在，要不帶上她一起？”
李氏臉上挂着笑，偷觑了眼王老夫人的臉色。
“難得你有心了。”王老夫人看了眼帖子，又重新遞回了李氏。
“既如此，就讓她随着你一起去吧，不過她從未接觸過這些，大族之間的關系，以及禮儀規矩，你要費心多提點着些。”
“母親放心，兒媳會看顧好婉姐兒的。”又得了王老夫人幾句誇贊，李氏這才歡歡喜喜的走了。
餘嬷嬷:“每三年秋闱之前，長公主都會舉辦一場秋日宴，不光各家貴女，還會邀請一些有才幹的入圍學子，不知成就了多少姻緣美事。”
聽出她話中意思，王老夫人笑着搖頭，“老身雖不滿沈家，可也不能讓婉姐兒帶着婚約與人相看，那成什麼了，你們呀，總是喜歡揣摩老身的心思。”
“老奴不敢。”餘嬷嬷連忙告罪，王老夫人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李氏是個聰明的，雖婉姐兒不适宜相看，可接觸接觸盛京的貴女總是沒錯的，她總憋在府中也過的不暢快。”
江南與盛京的很多風俗都是有所不同的，包括大族之間的來往，貴女之間的相處分寸，言語之中的暗潮波湧，吃食玩樂上的差别，都需要林清婉慢慢滲入了解，多看，見見世面，對她有利無害。
“大夫人有幾分玲珑心思，也不枉老夫人偏疼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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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樓裡
林清婉沉浸在一本雜記中，看的專心緻志，極其入迷，而王妍兮，則是捧着一本詩文，坐在最後面，半認半猜的小聲讀着。
檸襄自幼跟随林清婉，包括學習女四書時，也是一直随侍一旁的，認字上是沒什麼問題，她聽到王妍兮有讀的不對的地方，偶爾也會提醒一二，發展到最後，直接就站在了王妍兮身旁，遇到不認識的就出聲指點。
王妍兮虛心受教，還會主動詢問檸襄，絲毫沒有被下人指點淩駕的不快。
天色微暗，林清婉揉揉眉心，放下書站了起來，坐了半日，渾身都酸的厲害。
王妍兮也起身走了過來，“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再晚對眼睛不好。”
“嗯。”林清婉點點頭，看向她，“待了半日，覺得如何？”
“自是極好的，今日還要多謝檸襄姐姐幫忙，讓我識得了不少字，雖還是不懂其意，卻也所長進，讓我覺得身心都舒暢許多，”
覺得未來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了盼頭。
“大小姐客氣了，奴婢不敢當您的謝。”檸襄連忙上前行禮。
王妍兮柔柔一笑，“别這麼說，今後我日日來，還有的麻煩你，隻要小師父别嫌棄我笨就成。”
“大小姐過目不忘，奴婢隻是稍稍提幾句罷了，屬實不敢當。”
……
幾人笑笑，一同回了内院。
姐妹二人于走廊辭别，回到錦繡閣，檸襄才不由唏噓道。
“大小姐好歹也是王府的小姐，怎就被苛待至此，竟連識文斷字都不曾。”
檸霜擺上飯菜道，“你的那點子墨水還不都是跟着小姐學來的，殊不知這深宅大院裡頭，不得寵的庶小姐，過的連下人都不如的。”
林清婉不置可否，親娘都不一定能真心疼愛兒女，就比如張氏，更何況是一個對自己母親恨之入骨的女人，能活到今日，都是王妍兮聰慧，懂的隐忍。
吃過晚飯，林清婉沐浴更衣，卸掉钗環後，就再次琢磨起了那個歪歪扭扭的同心結。
“表小姐。”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林清婉忙将同心結塞進了袖中。
“進來。”
簾子被挑起，餘嬷嬷笑意盈盈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捧着盒子的小丫鬟。
林清婉輕柔開口:“嬷嬷此時過來，可是祖母有什麼事交代？”
“是有些事。”餘嬷嬷招招手，小丫鬟走上前将盒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一整套白玉嵌紅珊瑚雲鬓花顔頭面。
“今個靖安候府送來了帖子，長公主後日要舉辦一場賞秋宴，大夫人與老夫人商議要帶上表小姐一起，這是老夫人給表小姐選的首飾，讓您後日佩戴。”
林清婉抿抿嘴，心中一百個不願，可還是扯唇笑了起來，面上佯裝歡喜，“替我謝過外祖母，勞她這麼晚還記挂着我，為我準備首飾。”
餘嬷嬷笑彎着眼，“表小姐的話，老奴一定帶到，那就不打擾表小姐休息了，老奴告退。”
“檸襄，送餘嬷嬷。”
檸襄回到屋裡時，就見自家小姐情緒不佳，正對着那套白玉嵌紅珊瑚雲鬓花顔頭面聳拉着腦袋歎氣。
“小姐可是不想去？”
林清婉搖頭，不說話。
“可…聽餘嬷嬷說，這是長公主舉辦的宴會，連大小姐都沒這待遇的，大夫人與老夫人肯帶上小姐，定是真心将小姐當成自家人疼的。”
“我知道。”林清婉讓檸襄将頭面收起來，起身上了床。
“所有我才沒有拒絕，可我隻想安安穩穩住着，過半年舒心日子，并不想接觸那些貴族圈子，與那些皇族貴女打交道。”
不過她知曉，外祖母與大舅母都是好心，想讓她見見盛京的世面，想培養她成為真正的貴女。
林清婉疲憊的閉上眼，這份用心良苦，她不可辜負，可同樣也心有負擔。
——
翌日清晨。
王妍兮吃過飯就直接到了錦繡閣尋林清婉，林清婉收拾妥當，二人剛起身準備前往藏書樓，芳華院那邊竟來了人。
芳華院是大房，李氏的院子，林清婉看到來人，心中便知是為了明日參宴之事。
來人是李氏的陪嫁嬷嬷，随主家姓李。
“李嬷嬷，可是大舅母有事交代？”
李嬷嬷見二人準備出門，就笑道，“今日怕是要耽誤表小姐去藏書樓了，明日靖安候府的宴會，想是老夫人已經告訴表小姐了，老奴是奉我家夫人的命，過來給表小姐講解一下具體事宜的。”
聽到這話，林清婉腦子就直翁鳴，不用聽也知，肯定又是一些規矩禮儀，以及前去參加宴會的大家士族，需要提防的人與主家的禁忌。
王妍兮眼底閃過一抹驚訝，面上卻神色不顯，“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了表妹正事了，等後日你忙完我再來尋你一起。”
林清婉點點頭，王妍兮又沖李嬷嬷颔首，擡腳走了出去。
走出錦繡閣很遠，王妍兮的丫鬟才不滿的低聲嘟囔，“怎的宴會竟帶上了表小姐，都不帶小姐您，就算是庶出，您也是府上唯一的姑娘啊。”
王妍兮停住腳步轉身，眉頭緊蹙，“你既知道我是庶出，怎還摸不清位置，沒有一絲自知之明，靖安候府長公主的宴會，你以為是我一個庶女能去的？”
便是小官家的嫡女也是沒那資格的，何況她這個庶子的庶女。
——
李嬷嬷坐在小凳上，耐心的講着，“靖安侯府的夫人是當朝的明德長公主，聖上的妹妹，隻不過并非一母所出，可兄妹關系尚算不錯，因為靖安侯府也是皇後的母家。”
林清婉靜靜聽着，心中卻在捋着關系，公主嫁給了嫂子的母家兄弟，類似于換親。
“明德長公主膝下隻生有一女，不過卻記養了一名庶子，女兒出生時就被封為了顔阊郡主，長公主對這個女兒十分疼愛，對記養的庶子也很不錯。”
提及顔阊郡主，李嬷嬷面色犯難，可還是壓低聲音提醒，“長公主每三年秋闱都會舉辦一次秋日宴，邀請的不光有貴族子弟，還有許多頗有才名的學子。”
“那些才子會談論時局，各抒見解，展示才華，是以，皇室的皇子們，包括王府的世子都會參與，表小姐要小心些，盡量不要靠近外院，若是遇上了，也要躲遠着些。”
說白了，明日就是各大勢力拉攏人才的最好時機，林清婉連連點頭。
“還有就是，明日淮陽王府的周世子應也會去，盛京有個衆所周知的秘密，顔阊郡主心儀周世子已久，且她又是個跋扈的，老奴聽說表小姐與周世子有點頭之交，明日也要當心些，萬不要被那顔阊群主難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