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王景胥說開後，林清婉也不在悶在房中，第二日便去了藏書樓，卻不曾想王老爺子比她更早。
“祖父。”她走上前福身行禮。
王老爺子正在自奕，聞言瞥她一眼，手執黑子，問，“會下棋嗎？”
林清婉看向棋盤，“會點皮毛，若是與祖父下，隻怕難擋三個回合。”
她的棋技隻能稱句過的去，比起王老爺子還差的很遠。
王老爺子哼笑一聲，“沒出息，也不知你母親怎麼教你的，十八般武藝，楞是沒一樣能拿出手的。”
林清婉癟癟嘴，沒吭聲。
“坐下來兩局吧。”王老爺子放下最後一枚黑子，呈鼎立之勢。
“我…的棋技，怕是會掃祖父興緻。”林清婉站着不願動，自己的棋技如何她是知道的，對付内宅女子綽綽有餘，可與祖父對弈，那是以卵擊石。
她的自尊心經不住祖父多次打擊。
王老爺子擡頭看着她，沉聲道:“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要虛心學習，以彌補短缺，而不是在這裡妄自菲薄，以後嫁了人，豈不是惹人笑話。”
林清婉垂着頭，低低應了一聲，“祖父教訓的是。”
無聲歎口氣，林清婉走過去坐下，重新将白黑二子撿起放入棋奁中，二人對弈起來，藏書樓内靜的落針可聞。
王老爺子幾番看向她，從剛開始的無比嫌棄到後來的滿意。
林清婉隻覺得腦子都快轉冒煙了，很想停下來歇歇，她從起先的一炷香不到，堅持到半個時辰才露敗勢，每一步都走的殚精竭慮。
王老爺子最後一子落下，“你又輸了。”
“是。”
聽出林清婉的有氣無力，王老爺子頓時不滿，“就這點毅力，怪不得你一事無成。”
林清婉瞬間坐直了身子，乖乖聽訓。
王老爺子:“你不要以為後宅女子就可以什麼都不懂，這世上沒人會喜歡一個草包，尤其是才華橫溢的男子，他們對妻子的要求隻會更高，若你們眼界才識無法相通，那便不可能真正攜手同行。”
林清婉撇撇嘴，“有一技之長也是為取悅自己，又不是為男人學的。”
王老爺子愣了一瞬，随即笑開，“你倒是想法新奇，可即便是為了自己不丢人，我也沒見你有個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那一手字，簡直是不堪入目。”
林清婉低着頭不說話了。
在江南，沒哪家的貴女會學習四書五經，琴棋書畫也是略知皮毛，僅限于能聽懂，能看懂而已，對上自家這太師祖父，簡直災難。
“這練字，沒别的竅門，關鍵就在于勤奮，上次你大表哥不是給你送了不少字帖，你有空練練，等下次在見，給我看看有沒有進步。”
林清婉，“是。”
字還是有必要練練的，畢竟太醜，連家書都不好意思寫。
從來到盛京，除卻家中與二哥時常書信來往，她連一封都不曾寫過，不是不擔心，而是…怕母親看不懂。
二人接着下棋，直到日落西山，王老爺子才放過她。
“聽你外祖母說，你大舅母給你尋了一位先生，過幾日想請到府上來。”
林清婉點頭，“之前在祖母房中時聽大舅母提及，隻是據說是宮裡出來的，能不能請來還不一定。”
王老爺子哼笑一聲，“請來應是沒問題的，不過你一定得用心跟她學，若是能将她的本事學會，對你以後有大用。”
“是。”林清婉有些漫不經心，宮裡出來的，最擅長的應是禮儀規矩，詩詞歌賦一類，畢竟考女官也是要才學的，可于她卻用處不大，畢竟她又不嫁皇室。
王老爺子站起身準備下樓，狀若無意問了一句，“那個大丫頭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林清婉:“早晨我讓丫鬟去問過，說是今日不太舒服。”
王老爺子蹙蹙眉，卻也沒多說什麼，隻扔下一句明日繼續，就走了。
藏書樓隻剩下林清婉與她的丫鬟兩人，林清婉瞬間卸了力氣，滿臉的疲累，檸襄連忙上前扶住她。
“這一日，簡直比幹一日活還累。”
檸襄忍不住偷笑，“老太爺讓小姐明日繼續，您今日可要早早休息，養足精神才行。”
——
第二日時，林清婉磨磨唧唧的着實不想去，不明白祖父怎會對她這個小女子的棋技這般上心，若是她，對上自己這樣的臭棋簍子，肯定早就沒了耐心。
檸襄:“小姐，今日可還要問問表小姐。”
林清婉點頭，“過去問問吧。”
檸襄應聲出了門。
林清婉在走廊處等着，不一會兒便見檸襄折回，不由蹙眉，“表姐可還是身子不舒服？”
檸襄點頭。
林清婉有些疑惑，“前日不還好好的，怎的說病就病了，你可問過是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檸襄搖頭，“奴婢也不知道，是表小姐院中的丫鬟說的，奴婢都沒見到表小姐。”
林清婉皺起眉，總覺得有些奇怪，片刻後道，“既是不舒服，咱們晚上便去探望一番。”
主仆二人往藏書樓去，王老爺子還是比她們先到。
又是下了一日的棋，林清婉坐的腿都麻了，斟酌着開口，“祖父，明日二哥就下考場了，我想去接他。”
王老爺子瞥她一眼，怎會不知她的小心思。
“行，那便後日在練棋。”
林清婉垂下頭，輕歎口氣，焉焉的應下。
此時，她不由希望大舅母能快些将先生請進府中，不是她不想學，而是對這樣起早貪黑的學習量，着實有些吃不消。
王老爺子站在藏書樓前，看着林清婉離去的背影，嘴角帶笑。
看管藏書樓的老者笑道，“便是以前教導大公子時，老太爺也不曾這般上心過。”
王老爺子笑笑，淮陽王府的老王爺性情古怪，清高孤傲，不易相處，卻是個罕見的棋癡，若能得他認可，也能省去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