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胥走過去坐下，滿是落寞，半晌，他突然擡眼看向對面抿茶的王老爺子問，“周世子對表妹的心思，祖父早就知道是嗎？”
王老爺子手一頓，沒有說話。
“祖父帶周世子上藏書樓，甚至默認他帶走表妹，是認可他的意思嗎？”
王老爺子放下茶盞，直視孫子，“景胥，你與婉丫頭不可能，收起你的心思吧。”
王景胥豁然起身:“為何？”
“祖父，你不是很喜歡表妹嗎，為何我不能娶她，她是姑姑的女兒，我們親上加親不好嗎，她也能一直留在王府，侍候祖母身邊。”
“還是說，難不成你也瞧不上林家如今落魄？”
王老爺子臉上有些許怒氣，“正因為她是你姑姑的女兒，我心疼她，她才更不能與你在一起。”
“你以為她為何不願嫁沈家，千裡迢迢的來到盛京？”
王景胥蹙眉，沒有說話。
王老爺子又道，“她要的生活，不是你能給的，你身上肩負王家重責，有諸多的顧忌與身不由己，與沈墨是一路人，便是我答應，那丫頭也絕不會選擇你。”
“她與你祖母一樣，是個理智大于感情的人，看似溫柔乖巧，實則最有主意不過，你的先在條件，便不可能走進她的心裡。”
王景胥舌尖有些發苦，恍惚的坐了下來，“不試試，祖父怎麼知道她不會答應我呢。”
王老爺子:“我沒給過你機會嗎，這幾日你日日教她讀書，結果如何，當你表露出心思時，她是怎樣的态度，你心中難道不清楚？”
“原來祖父都知道，隻是想讓我死心罷了。”王景胥苦笑一聲。
“可…她畢竟是孫兒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動心的女子，我真的…不想放棄，周世子身份太高，他與表妹根本不可能，您卻放任他接近表妹，若…若他負心，您可曾想過表妹會如何？”
王老爺子搖頭，“景胥，周世子身份雖高，卻比你更适合你表妹，他們能走到一起的可能很大，而你，卻是死結。”
“不可能。”
王景胥眼中帶着不服，“周暮是皇家人，怎麼可能會娶一個落魄世家之女，便是淮陽王也不會答應的。”
王老爺子搖搖頭，“景胥，你還是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為何您支持周世子，反對孫兒，就身份門第而言，淮陽王府斷不可能答應，何況…何況表妹與沈家還需退親。”
王老爺子呵的一笑，平靜吐口，“因為、他比你豁的出去。”
王景胥怔住。
“你是王家今後的掌權人，婚事關系着王家的未來走向，須得有一個門當戶對的姻親相互扶持，而你表妹給不了你任何助力。”
“我與你祖母是不在意這個的，我們很希望婉丫頭能待在我們身邊，可…你母親對你寄予厚望，你父親指望你再複王家榮耀，他們…會答應嗎？”
“你是他們的兒子，婚事上我的确可以強硬做主，可你母親會善待你表妹嗎，屆時，你父親母親埋怨，你祖母也會郁郁不樂，你姑姑這門親又該如何走，一家人因此鬧的雞飛狗跳，而你的感情，在這一地雞毛蒜皮裡，又能維持多久？”
王景胥呆呆的看着王老爺子，張口無言。
“景胥啊，祖父活了半輩子，看事情最是通徹不過的，你、争不過周世子的。”
“他少年時就趟過了屍山白骨，骨子裡就是混人，無論是沈家，還是門第之見，隻要他認定了你表妹，就會一一清除，力排衆議，他敢于，也有那實力抗衡，而你不行，你有太多的顧慮。”
王老爺子說完站起了身，“能走進他心裡不容易，可一旦走進去了，他可以為你表妹拼命。。”
“這感情啊，就像是一段布滿荊棘的小路，周世子能掃平荊棘，你表妹隻需靜靜等在原地，而選擇你，她就得一人承受這所有的尖刺。”
王老爺子雙手背後離去，隻餘悠長的聲音回蕩在藏書樓裡。
王景胥垂着頭，靜靜的坐在窗前，一呆就是三個時辰，直到天色黑沉下去才緩緩回神。
——
而被周暮氣勢壓迫，離開藏書樓的林清婉則先回錦繡閣帶了一些花茶，這才不情不願的随周暮出府。
檸襄小心的拉了拉林清婉的衣袖，伸手比劃着什麼。
林清婉看着她，扯着嘴角搖頭。
她也知道今日的周暮很危險，可…她有拒絕的權利嗎、
府門外，淩霄正百無聊賴的靠在車廂上，嘴角叼着根狗尾巴草，遠遠瞧見跟在自家主子身後的少女，不由坐直了身子，挑起眉。
“主子、林小姐。”跳下馬車，他眼中帶上詢問，他們不是要去辦事的嗎，怎麼給這位帶上了。
周暮面上平靜，可淩霄卻一眼瞧出自家主子很生氣，心情非常非常的不虞，周身的冷氣能凍死個人。
他咽咽口水，看向林清婉，後者卻一直低着頭，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
“上車。”周暮伸出手，林清婉猶豫一瞬，覺得自己不經他打，隻得擡手放了上去。
男人的指尖帶着涼意。
周暮手一帶，便将人拉上了馬車。
淩霄小心問，“主…主子，咱們去哪？”
周暮看眼對面垂頭的少女，轉而道，“去街上買套男裝，然後去羽香樓。”
淩霄默了一瞬，才低低應了一聲。
林清婉卻是睜大了眼睛，光聽名字也猜到了那是什麼地方，“你…你…你要帶…帶我去青樓？”
周暮淡淡看着她，不說話。
林清婉恨不得咬掉舌頭，她就知道這人在騙她，可竟還是鬼使神差的随他出來了。
“周世子，我…我一介閨閣女子，怎能去那種地方，若是傳了出去，我還怎麼做人…”
周暮:“閉嘴。”
看着對面已閉上眼睛的男人，林清婉癟癟嘴，隻得合上了嘴不再說話。
雖不情願，可瞧着對面男人一臉的冷霜，她下意識覺得，若不去，怕是下場會更慘。
一路無話，淩霄将馬車停在一間成衣鋪門前，不過半刻鐘不到，就拿回了一套月白色錦袍。
“主子，衣服。”淩霄在外提醒。
林清婉偷觑了眼絲絲冒着冷氣的男人，抿着嘴不敢吭聲。
氣氛靜默幾息，周暮豁然睜眼，吓的林清婉一顫，往後仰去。
“換上衣服。”周暮扔下一句，起身下了馬車。
林清婉拿起錦袍，反複看了一會兒，不緊不慢的換上，一刻鐘後，她才捏起車簾一角，低聲細語，“你…你上來吧，我換好了。”
馬車一沉，暗黑的顔色重新映入眼簾，林清婉瞥過頭，根本不去看他。
“拿着。”沉冷的聲音響起，一串糖葫蘆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愕然半刻，怔怔擡頭看向對面的男人，還是黑沉着臉，隻是耳尖帶了一絲可疑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