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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穿到爹媽造反時 瀟騰 9322 2024-08-29 11:12

  要不是文臣武将都在殿,他現在便撸袖子打死這個登徒子!

  當然,以他往好了說落拓不羁的遊俠性子,往壞了說是沒有道德底線的臭流氓,哪怕文臣武将都在他身邊,他也敢現在便動手,讓自己成為史上第一位親自動手揍功臣之最的武将開國之君。

  什麼面子名聲和百年之後的身後事評價?

  商溯都敢當着他的面來明目張膽出口輕薄他女兒,他要是這都不動手,還怎麼當阿和的父親、貞兒的夫君?!

  一向嬉皮笑臉不拘小節的相豫勃然大怒,撸/完袖子,便從禦案後跳出,而後三步并做兩步,沖到跪在大殿之中的商溯面前,手一伸,便去抓他衣袖,準備給這位不知死活的将軍來一點白手起家的枭雄的小小震撼。

  但他沒抓到——

  “王上息怒!”

  周圍武将們齊齊出聲。

  與他們聲音一同響起的,是他們多年習武的極快反應。

  見相豫沖出來,便抱他胳膊的抱他胳膊,扯他後腿的扯他後腿,還有人抱着他的腰,把整個人身上的重量挂在他身上,讓他舉步維艱。

  身上挂了七/八個彪形大漢,他的行動變得極為緩慢,明明該死的商溯就在他面前,他被挂了葛越的胳膊卻伸不到商溯面前,更别提揪着商溯的衣領将他揍一頓了。

  “......”

  到底是他是王上還是商溯是王上!

  憑什麼商溯出口不敬,他卻不能教訓商溯!

  相豫的手在落在自己衣袖前突然中止,商溯哪怕沒擡頭,也知道相豫是被武将們攔下了,短時間内傷不到他。

  若是正常人,見好脾氣的君主如此震怒,必會吓得屁滾尿流,三拜九叩請求君主的原諒,可是他沒有,他依舊跪在大殿之上,額頭抵在繡着飛鸾青鳥的錦毯上,聲音一如既往——

  “臣為世女之故。”

  商溯再一次重複自己的話。

  相蘊和眸光微動。

  ——所以,方才在早朝上,商溯并非替她解圍,而是真的想做她的皇夫?

  沒由來的,相蘊和心裡有些異樣。

  倒不是因為商溯喜歡她,所以她大喜過望,一時間緊張到無法呼吸。

  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蔓延,撐得她心裡滿滿的,幾乎随時會溢出來。

  她看着商溯深深叩首的身影,忍不住想起自己做鬼時聽到的話,思緒也為之飄到很遠。

  那時她已死去多年,是個飄蕩在陵墓裡的孤魂野鬼,但她終究是幸運的,她父母為她以帝王規制修建了公主陵,陵墓裡龍氣充沛,引得許多鬼魂來蹭她的龍氣,順便再跟她講講外面的世界。

  聽鬼魂們講,名震天下的戰神商溯雖性格惡劣,言辭刻薄,引得同時代的諸侯武将們對他極為不滿,但他治軍極嚴,與民秋毫無犯,故而他在百姓裡的口碑很不錯。

  商溯他死之後,受過他恩惠的百姓們在民間為商溯建了衣冠冢,希望能借戰神之名來庇佑自己,讓自己所在一方土地永不再受戰火的侵擾。

  她的父母并未幹涉這種事情,在她的公主陵修建好之後,将商溯遷了進去,想法與百姓們一樣,讓戰無不勝的商溯能在陰間庇佑她,讓她遠離戰亂,做一個有枝可依有人可靠的小公主,而不是再與之前一樣,慘死于亂世之中。

  她對父母把商溯給她配陰婚的行為哭笑不得,隻聽周圍鬼魂打趣兒奉承她,說似她這樣金尊玉貴的人,也隻有戰神商溯能配得上她,說祝他們百年好合,恩愛長久。

  她那時隻覺得好笑。

  她是死于亂世之中的認命賤如草芥,哪來金尊玉貴?更何況,她根本不認識商溯,又怎會與他恩愛長久?

  她明白父母們的良苦用心,但她依舊不願意與商溯陰婚。

  商溯的棺木被送進來的時候,周圍鬼魂們全去湊熱鬧,一睹用兵如神的将軍的風采,她卻仍在自己的宮殿之中,去都未去瞧一眼她名義上的夫君,隻百無聊賴以手指虛空畫畫,記載自己又熬過一年歲月。

  當時年少,不知心動情愛為何物。

  如今重活一世,依舊懵懵懂懂,不知兒女情長的缱绻萬千。

  她選擇商溯,僅僅是因為商溯合适。

  這位戰無不勝的将軍心思單純,極好拿捏,是她皇夫的最佳人選。

  可商溯選擇她呢?又為的是什麼?

  相蘊和的目光落在商溯身上。

  甯折不彎的男人彼時折了腰,桀骜不馴的眉眼彼時低垂着。

  這完全不是往日的他能做出來的動作,但此時他的的确确做了出來——他因她臉紅,他想做她的皇夫,他......喜歡她。

  不是知己,也不是兄長對妹妹,而是男女之情,缱绻之意。

  直白而熱烈的喜歡讓他摧眉折顔,去做一個世俗上的合個的夫婿人選。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内殿之上的争執仍在繼續——

  相豫憤怒去甩挂在自己身上的人,“都給我起開!”

  “大哥,打不得啊!”

  情急之下,杜滿連王上都忘了喊,直接喊了舊稱大哥。

  相豫怒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

  “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大哥,你就趕緊給我松手!”

  杜滿沒有松,小山似的身體牢牢鎖住相豫。

  另一邊拼命抱着相豫胳膊的雷鳴勸道,“王上,您冷靜一點?”

  “哪有君主親自下手打武将的?古往今來都沒有這樣的道理。”

  “那我就做第一個!”

  相豫道。

  武将們死死阻攔相豫,文臣們全部湊到姜貞面前。

  “王上,您快勸勸夏王,商将軍乃武将第一人,更是平定天下的功臣第一人,萬萬打不得啊。”

  文臣們苦口婆心。

  有一說一,他們雖對打壓世家提拔寒門的一家三口有諸多不滿,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三人的确是治理天下的一把好手,對于亂了上百年的九州天下來講,他們三人是最合适也最優秀的帝王。

  基于這個原因,世家出身的他們願意接受他們的掌權,并在沒有更好的執政者取代他們之前效忠他們。

  ——當然,他們也沒有其他選擇,畢竟逐鹿中原的諸侯們已全部是他們的手下敗将,他們想找個替代品都找不到。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他們既為新朝的臣子,便該為新朝殚心竭力,比如說,阻止開國之君親自揍武将的荒唐行為,尤其是這位武将還是九州一統的最大功臣。

  文臣們引經據典,苦勸姜貞出手阻止相豫的荒誕行為。

  姜貞似乎将他們的勸說聽進了心裡,眉頭微動,衣袖微斂,從禦案後站了起來。

  文臣們頓時松了一口氣。

  ——還是姜王好啊,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

  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民稻草,文臣們簇擁在姜貞身後,等待着姜貞阻止相豫的動作。

  果然是被他們寄以厚望的姜王,姜貞走上前,三兩句話,便将大事化小——

  “豫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姜貞瞧了眼俯身下拜的商溯,眉梢微微一挑,聲音不辨喜怒,“阿和如此優秀,怎會不被人所傾慕?這是好事兒,不必動怒。”

  相豫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貞兒,你這是什麼話?”

  “商溯這厮分明是觊觎阿和!這厮沒安什麼好心!”

  被罵沒安好心的商溯眼皮輕輕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句話看似在替他說話,實則是在給他挖坑。

  下一句,姜貞的話徹底做實他的想法——

  “但被人傾慕,便要與那人在一起嗎?”

  姜貞眸光輕轉,視線落在商溯身上,眼底閃過一絲揶揄,“我長到這般年歲,還未聽過這樣的道理。”

  “?”

  “!!!”

  對,是這個道理!

  商溯喜歡阿和是商溯的事兒,跟阿和有什麼關系!

  回過味的相豫堵在心口的那口氣終于順過來了,“不錯,是這個道理。”

  他就說嘛,貞兒怎會向着外人說話?

  貞兒看阿和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絕不會讓商溯三兩句便把阿和哄了去。

  相豫艱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商溯道,“商溯,商三郎,我家阿和可不是你三言兩語便能哄走的人。”

  “阿和未來是要繼承九州萬裡的人,不是你能金屋藏嬌的嬌嬌女。”

  “王上聖明,臣從不曾想過金屋藏嬌,将世女困在臣的一方小院。”

  相豫聲音剛落,商溯便開口說道。

  方才稱末将,如今稱臣,這位往日總眼高于頂的将軍誠意十足,以頭叩地,對着相豫又拜了拜。

  又一次深深叩首,他的頭再次抵在地毯上,大抵是因為低着頭,他的聲音有些低沉,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将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帶着一往無前的孤勇,再一次坦露自己的心意——

  “臣之所求,是做世女的王夫。”

  商溯語不驚人死不休。

  “......”

  你在做夢!

  我的阿和今年才十八,哪裡就到了要尋王夫的年齡!

  相豫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絕,“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幹脆利落的拒絕讓男人動作微微一頓,低垂着的頭慢慢擡了起來。

  “為什麼?”

  商溯問相豫。

  商溯問的太理所當然也太理直氣壯,相豫愣了一下,差點被商溯問到。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讓阿和成婚怎麼了?

  “你還問我為什麼,你怎麼不先從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相豫不假思索,“你的脾氣,你的性情,哪一點是當皇夫的材料?”

  商溯認真想了一會兒,“我可以改。”

  “......那也不行。”

  相豫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你是真改還是假改?”

  商溯眉頭微蹙,疑惑看着相豫,“王上一代雄主,豈會沒有識人之量?”

  “我若移了性情,王上定能發覺。”

  不,他不想發覺。

  他還沒做好當嶽丈的心理準備,更沒想過自家小阿和有朝一日身邊會添了人,自此之後,與那人越來越親密,與他這個父親卻越來越疏遠。

  相豫沒有好氣道,“那也不行。”

  “阿和才多大?今年不過十八,哪裡就到了成家的年齡?”

  “???”

  王上,您清醒一下。

  世女是江山萬裡的繼承人,當然是早點成家早點生子比較好。

  尋常百姓成不成婚生不生子無所謂,但世女一定要早點成家生子,畢竟家裡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對于一個王朝來講,沒有合适繼承人的殺傷力不亞于突然出現一位暴君。

  皇位的争奪與朝臣們的站隊,足以将一個處于巅峰之際的王朝拖成搖搖欲墜。

  文臣們歎了口氣,無奈勸道,“王上,古往今來,若儲君入主東宮,那麼太子妃也會随之定下。”

  “如今換成世女,也是一樣的道理。待您冊封世女為皇太女,皇太女的王夫也要跟着定下來,不宜讓王夫的位置空懸良久。”

  “......”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他當反賊的時候,還能做得了女兒婚事的主,怎麼當了王稱了帝,反倒不能做女兒婚事的主了?

  相豫不屑一顧,“冊封皇太女是冊封皇太女,王夫是王夫,怎麼能混為一談?”

  “這件事不必再提。阿和的婚事有我與貞兒拿主意,絕不可能讓你們來插手。”

  文臣們互相對視一眼,從彼此眼裡看到無奈。

  ——他們這位夏王什麼都好,唯獨在世女的事情上從來不講道理。

  行吧,不講就不講。

  夏王的王位還未坐熱,尚未完成從反賊到天下之主的轉變,等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擔子以及世女身上的擔子時,就該明白他們的話是何等正确了。

  文臣們緘默不言。

  隻在戰事上極為敏銳的商溯卻在這個時候敏銳地發覺了相豫拒絕他的關鍵問題——不是拒絕他,而是任何男人都不行。他的小阿和還小着呢,遠遠沒有到該成家立業的時候。

  很好,不是針對他就行。

  這意味着他還有機會成為相蘊和的王夫,而不是被相豫一口回絕。

  想明白這個道理的商溯這才長舒一口氣,懸着的心稍稍放下。

  “以王上之見,世女應何時成家為好?”

  商溯打破砂鍋問到底。

  相豫劍眉微挑,斜了一眼商溯,“且再等上三五年。”

  三五年?

  他大相蘊和三歲,三五年後,他還算年輕,沒有到老得動不了的程度。

  商溯十分滿意,“多謝王上,臣知曉了。”

  “?”

  你知曉什麼?

  又不是說三五年後便能讓你做王夫了,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相豫輕嗤一笑,“别高興得太早,我又沒說三五年後一定會讓你做阿和的王夫。”

  “我的阿和這麼優秀,想要做她王夫的人能從京都排到江東,你這種脾氣秉性,怕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這話分明是潑冷水,但商溯卻不甚在意,昳麗鳳目微微一轉,視線落在相蘊和身上。

  那人彼時正在看他,一雙杏眼彎彎,眸子裡透着點疑惑與新奇,仿佛正在納悶,他何時便非她不可了?

  商溯笑了一下。

  認真算起來,他應該在很早之前便非她不可,隻是那時年少,分不清是高山流水的知己,還是刻骨銘心的情意,隻覺得自己喜歡與她在一起,想日日都在一起,是蓦然回首,她就在燈火闌珊處。

  而今明白了,便自然要争取。

  他做不來把愛意深藏心底的事情,他隻信奉,他比旁人待她好。

  “王上,未來之事,誰也說不準。”

  商溯道:“王上不必如此笃定,言我——”

  聲音微微一頓,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大合适。

  相豫本就不喜他的狂傲,他怎能再拿之前的性子再說話?

  他在相豫面前,應當斂些性子。

  商溯話鋒一轉,對着相豫又拜了一拜,“多謝王上教導,臣受教了。”

  “......”

  愛情的力量真偉大,甯折不彎的人都能對他彎了腰。

  相豫看了又看對自己畢恭畢敬的商溯,心情格外複雜。

  扪心自問,他其實很欣賞商溯,此人純粹赤誠,一腔熱皿,是位極為難得的知世故但不世故的君子。

  更别提商溯帶兵打仗的能力一騎絕塵,在這個時代幾乎找不到任何對手,能得這樣的将才襄助,大夏未來的疆土必然廣袤無垠。

  可欣賞歸欣賞,這人若做他女婿,那他就不樂意了。

  不是對商溯性格的不樂意,更不是針對商溯,他隻是單純讨厭所有想當阿和夫婿的男人。

  一種老父親平等厭惡每一個打自己女兒主意的人。

  “行,你受教就行。”

  相豫收回視線,免得自己越看越煩,“本王心兇豁達,今日之事便不跟計較了,但是下不為例,如果再有下次,你說什麼你臉紅是因為阿和,本王先拿劍将你捅一萬個窟窿。”

  “多謝王上。”

  商溯俯身再拜。

  一場能讓大夏君臣名聲掃地的醜事消弭無形,文臣武将們提着的心這才放下。

  ——王上還是很理智的,對事不對人。

  武将們松開相豫。

  文臣們高呼王上英明。

  相豫也覺得自己頗為英明。

  擡手整理着被武将們抓得皺巴巴的衣袖,眼睛瞄了眼商溯。

  還别說,這人長得的确很好看,是他一個男人都覺得好看的程度,單從相貌上來講,倒也能配得上他家阿和。

  ——更别提此人将會稽顧家百年的積累的據為己有,如今的錢财與糧食怕不是比他那空空如也的國庫還要多。

  相豫眸光微轉,整理衣袖的動作慢了下來。

  “對了,你說你想做阿和的王夫,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想做了?”

  相豫瞧了瞧商溯,發揮自己雁過拔毛的本性,“誠意呢?你的誠意在哪?”

  “?”

  什麼誠意?

  他自帶糧草幫助相蘊和平定九州還不算誠意嗎?

  商溯眉頭微蹙,昳麗鳳目裡是清澈的疑惑。

  那是以前。

  他要的是現在的誠意。

  相豫回看商溯。

  ——不管商溯最終有沒有可能與阿和在一起,現在的他都想先從這位财神爺身上敲下來一塊金磚。

  察覺到自家阿父的想法,相蘊和忍俊不禁,“你說的喜歡,就隻是口頭上的喜歡麼?”

  “自然不會。”

  商溯搖了搖頭。

  周圍文臣武将頗多,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不出讓人肉麻的話,更不想讓相蘊和成為衆人茶飯之後的談資,他看了又看相蘊和,有些納悶這對父女倆怎會突然問他這樣的問題。

  但很快,他不納悶了——民間成婚需三媒六聘,憑什麼他想做世女的王夫,便嘴角一碰就是誠意?

  商溯豁然開朗。

  “王上,世女,臣自然是有誠意的。”

  商溯立刻道,“大司馬北擊匈奴,深入北地千餘裡,想來糧草與軍饷供應得極為緊張,臣願舉商家之力,資助大司馬度此難關,絕不讓糧草兵馬成為阻止大司馬的開疆擴土的軟肋。”

  相豫眼前一亮。

  ——對,他要的就是這種誠意!

  相豫曲拳輕咳,拿人毫不手軟,“既如此,本王便替大司馬謝過商将軍了。”

  “王上客氣。”

  商溯笑了起來。

  當然,隻是糧草還不夠,商溯還有其他誠意——

  “三日後是兩位王上的登基大典,六日後是世女的冊封禮,此二事乃國之盛事,萬萬不可在銀兩之上仔細小心。”

  商溯粗略算了下,顧家積累下的東西應該還能讓他造一造,于是繼續說道,“臣略有家資,更有忠心,願傾盡全力襄助新朝伊始的兩件盛事,承擔皇城之外的所有花費。”

  姜貞眸中精光微閃。

  文臣們為之咂舌。

  天子登基的花費,其實皇城之外才是大頭,街道上的張燈結彩,地面上鋪的錦毯錦緞,還有入夜時分便要燃放的煙花,每一個項目都不是一個小數字,幾乎能将半個國庫掏空。

  夏朝剛剛建/國,九州剛剛平定,國庫裡哪有那麼多的錢來供他們揮霍?

  更何況,相豫與姜貞又不是暴力斂财的執政者,且恰恰相反,兩人入主中原之後,一直執行的是輕徭薄稅與民養生的政策,讓原本并不充裕的國庫變得更加不充裕。

  這種情況下,他們連皇城之内的花費都十分捉襟見肘,若不是登基大典與皇太女的冊封禮都是省不了的事情,他們的兩位王上還準備大事從簡,能省則省。

  可今日既然商溯開口,那就不用省了。

  ——有顧家的百年積累,誰還愁錢不夠用?

  當然是怎麼好看怎麼來了!

  文臣們心花怒放。

  相豫入主中原之後,沒有跑掉的世家們被石都杜滿聯手收拾,巧取豪奪欺壓百姓掙下來的萬貫家财充入國庫,百年世家一夕灰飛煙滅。

  顧家是個例外,因為是商溯的父族,所以相豫對顧家高擡貴手,隻将顧府封存,待商溯進京之後,将顧府完整交給這位戰功之最的大将軍。

  其他世家一落千丈,唯有商溯卻還坐擁金銀無數,這如何能讓人心平氣和接受?

  ——恩,現在好了,跟他們一樣,也将自己的金銀财寶雙手奉上。

  王上到底是王上,當初不下手,是因為有後招,今日三言兩語,便哄得商溯将家資全部奉上。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要窮一起窮嘛,怎能獨留商溯一人富?

  文臣們直誇商溯做得對。

  相豫心情大好,親自走上前,俯身将商溯攙起,“既如此,本王便卻之不恭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刻薄的人說起奉承話無師自通,商溯的話信手拈來,“這一切,都是王上應得的。”

  相豫哈哈一笑。

  ——還别說,他現在有點喜歡商溯的嘴了。

  席拓的糧草與登基大典的花費有了着落,内殿議政的氣氛瞬間輕松許多,接下來隻需要圍繞着糧食如何運輸,皇城之外的張燈結彩又如何使用何種布料來進行便好。

  臨近正午,所有事情一一敲定,内侍們早已準備了席面,待議政結束,便邀請文臣武将們入席吃飯。

  商溯不大想去,便胡亂尋了個借口,仍留在殿中。

  ——相蘊和還在内殿,他想與相蘊和說幾句話,與相蘊和一起走。

  相豫一眼便看穿商溯打的是什麼心思,但人家剛送了他那麼多糧食,又願意傾家蕩産來資助他的登基大典,讓他那為數不多的良心都跟着顫了顫,但顫歸顫,打他女兒主意就是不行,再多錢與糧也不行。

  “走吧,本王好久沒跟你吃酒了,今日咱們要不醉不歸。”

  相豫大手一伸,攬上商溯肩膀,半拖半拽将人拖出殿。

  酒量不佳的商溯遇到酒量極豪的相豫是一場災難,更别提相豫有意勸酒。

  一壺酒尚未喝完,商溯一頭栽在食案上,徹底失去意識。

  相豫啧了一聲。

  哼,打他女兒的主意?再多錢也不行!

  相豫心情大好,擡手一送,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酒。”

  相豫贊了一聲,擡手擦了下嘴角的酒水。

  餘光瞥見倒在食案上的商溯,再想想這厮送給自己東西,相豫眉頭挑了挑,吩咐石都道:“石都,送三郎回府。”

  “喏。”

  石都忍俊不禁。

  宴席結束,石都與幾個扈從一起攙扶着商溯,送商溯回家。

  哪曾想,他剛把商溯送回去,府上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世女。

  “世女?您怎麼來了?”

  石都有些意外,連忙起身相迎,“您是來看商将軍的?”

  相蘊和微颔首,“聽說阿父灌了他很多酒。”

  “倒也算不得灌,隻是商将軍酒量着實不佳,才會醉得人事不省。”

  石都笑了一下。

  時下民風開放,男女大防已不像前朝那麼嚴重,更别提相蘊和曾多年領兵,與諸多武将極為相熟,男女之間的界限在她面前越發不明顯。

  石都知曉這個道理,便引着相蘊和往裡走。

  商溯的人很盡心,彼時已為商溯梳洗換衣,隻是時間短,他的頭發尚未熏幹,半濕着披在肩頭,将底下的枕頭暈上一層深色。

  相蘊和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醉了酒的男人臉上微微泛着紅,冒着濕氣的頭發散在周圍,無端削弱了他眉宇之間的清冷桀骜之氣,莫名有一種琉璃易碎的破碎感。

  相蘊和眉頭微動。

  原來醉酒之後的商溯是這個樣子。

  沒那麼淩厲,也沒那麼傲氣,像是一個無人問津但乖乖睡覺的小孩兒,整個人安靜極了。

  安靜得叫人心疼。

  石都眼觀鼻,鼻觀心,轉身出屋去斟茶。

  ——彼時的他,還是不要做世女與商将軍之間的第三人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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