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被周定山帶到了書房。

　　書房看起來，還是很樸素……隻有着一張紅木的書桌，上面鋪着宣紙，紙墨筆硯……文房四寶一應俱全。

　　想來周定山平時還喜歡鑽研書法。

　　旁邊茶桌、幾張藤椅。

　　便再無它物。

　　周定山拉開藤椅，坐了下去，并向周行招了招手。

　　周行也是坐在了周定山的對面。

　　刺啦……

　　火柴盒點燃。

　　周定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濃密的白色煙霧，表情之中帶着享受。

　　在奶奶的威壓之下。

　　全程他都沒能再點起一根煙，好幾個小時……這對于一位老煙槍來說，無疑是痛苦的。

　　周定山嘴裡叼着煙，手裡也沒有閑下來，眯着眼睛……燒起了水。

　　咕咚咕咚……

　　很快。

　　水壺裡面的水就冒着熱氣。

　　周定山先是洗了洗茶杯，又将茶杯裡的水倒在茶寵上，旋即又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塊深褐色的茶餅。

　　小心翼翼從茶餅上掰下來一塊，丢入到茶壺之中，用熱水泡開。

　　濃郁的茶香，彌漫而出。

　　周行動了動鼻子，确實很沁人心脾。

　　“好茶需要用好水來泡。”

　　周定山略微有些得意地向自己孫子炫耀着：“這裡的水，都是四九城外十幾公裡山上的天然泉水，冬天也不會凍住，清冽醇厚，配上我這珍藏多年的茶餅。”

　　“那可是人生一大美事。”

　　周定山泡好茶後，端着茶壺在茶杯内倒出。

　　泊泊如同琥珀色的茶水傾瀉而出，似乎真的與尋常的茶水不同，這顔色更深，茶香四溢。

　　就連茶水，也要略微濃稠一些。

　　“來大孫子，嘗嘗爺爺親手泡的茶，味道怎麼樣。”

　　周定山将茶杯遞了過去。

　　“多謝爺爺。”

　　周行連忙起身，微微躬身，雙手将茶杯接了過來。

　　這才坐在椅子上，先是嗅了嗅茶水的香氣，然後湊過去略微抿了一口。

　　入口微苦。

　　卻蘊含着無窮的香氣。

　　當咽下去之後，入喉卻又回甘，萦繞在唇舌之間，生津止渴。

　　“好茶。”

　　周行發自内心的稱贊了一句。

　　周定山聞言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眼中帶着笑意。

　　“不過我平時對于茶也不是很懂，隻能夠嘗出個大概來，具體好在哪裡，根本分辨不出。”

　　周行一口将茶水喝完，放在茶桌上，笑着說道：“爺爺用這麼好的茶葉招待我，屬實有些浪費了，在我這裡完全就是牛嚼牡丹。”

　　“算你小子誠實。”

　　周定山笑着點了點周行，又為周行續上了一杯，這才背靠着躺椅感慨道：“你年紀這麼小，能夠喝得出來那才是怪事……很多時候，喝茶是需要閱曆的。”

　　“到了我這個年紀後，喝的就已經不是茶了，而是過往的人生，泡上一壺茶，曬着太陽，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中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周定山搖了搖頭：“老咯老咯，以前你爺爺我年輕的時候，那叫一個意氣風發，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曾想上了年紀後，又開始變得唠叨起來。”

　　“爺爺您身子骨不是健朗得很，現如今可根本算不上老，還有着很長的歲月呢。”

　　周行笑着說了一句。

　　周定山卻也隻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似乎是觸及到了過往的一些事情。

　　興緻頓時有些低落下來。

　　周行見狀，岔開話題道：“爺爺……在我來京都的時候，就聽我爸說您喜歡喝茶，特意讓我帶點張一元的高碎，隻是這來得匆忙，沒來得及。”

　　“他……”

　　周定山聽後，眼皮微擡，輕笑一聲：“他倒是還有點良心，隻是我已經很久不喝張一元的高碎了。”

　　“當初喝，是奔着童年的味道，不過随着歲月變遷，老闆一代換一代，再也喝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什麼東西，在時間面前，都會變的，更不要說人了。”

　　房屋内頓時有些沉默。

　　周行思索了片刻，然後咧開嘴笑道：“不過爺爺……我來的這次，也帶了一點小玩意，我這就給您拿過來，您看看不知道喜不喜歡。”

　　“難得你有這份心，那就拿來給爺爺看看吧。”

　　周定山臉上再次湧現出些許的笑意，對着周行說道。

　　周行點點頭，沒有多話，而是轉身走出了書房，朝着廳房走去，拿到了他全程帶過來的黑色單肩包。

　　一把撈了起來。

　　“小行，你這力氣還怪大，這裡面裝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沉重得很……剛才挪開的時候，還有些費勁呢。”

　　正在忙碌的許姨，看到周行後，一邊擦着桌子，一邊笑着說道。

　　“從滬城帶過來的小禮物，想着給爺爺看看。”

　　周行笑了笑。

　　“好孩子，難得有這份心，那就快去吧，别讓你爺爺等急了，記得多穿點衣服，雖然房子裡面有暖氣，可院子裡沒有……這一冷一熱容易着涼。”

　　許姨眉開眼笑後，也不忘叮囑周行。

　　“知道了許姨，那我就先過去了。”

　　周行向許姨打了一聲招呼，拎着單肩包就是朝着書房走去。

　　一進去。

　　書房内煙霧缭繞。

　　周定山又點起了一根煙，眯着眼睛看着周行。

　　周行用手驅散了些許的煙霧，然後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同時将黑色單肩包放在了茶桌上。

　　“是什麼小玩意？”

　　周定山笑呵呵的問道。

　　“爺爺您自己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周行卻是故意賣了個關子。

　　“還在爺爺面前搞什麼，要是東西不合爺爺的心意，爺爺可要不高興了。”

　　周定山開着玩笑，随意地将右手給伸了過去，想要拿起黑色單肩包。

　　卻發覺……普普通通的黑色單肩包，竟有着沉重。

　　“這東西還怪重的。”

　　周定山将煙叼在嘴裡，站了起來，右手微微一用力，便是将黑色單肩包拿到了手裡。

　　随後拉開拉鍊。

　　裡面密密麻麻裝滿着嶄新的A4紙，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裡，目測看着至少有着幾百甚至上千張。

　　“這是……”

　　周定山皺起眉頭，然後從中抽出一張紙，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随後呼吸有些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