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進了裡屋後,蕭姨娘的哀嚎聲似乎小了一些。
刺耳的聲音消停了,容晚玉輕揉額角,叫來于嬷嬷詢話,“碧草院如今是派了誰守着?”
原本蕭姨娘被容束罰到一處偏房關押。
祖母等到容束的氣頭過了,一番苦言相勸,說住得不好不利于蕭姨娘養胎,最後還是挪回了碧草院。
隻是禁足一事,饒是祖母磨破了嘴皮,也沒能改變容束的心意。
于嬷嬷知曉容晚玉的意思,直接将負責看守蕭姨娘的下人叫了過來。
一個力氣大的仆婦,負責粗活,還有一個年輕丫鬟,負責貼身照顧。
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容翠玉上京帶的紅兒。
被主子一直欺壓,紅兒最終投靠了容晚玉,設計陷害了曾經的主子,賣身契也被留在了容府。
紅兒的遭遇固然讓人可憐,但背主也是事實,容晚玉無心留她在身邊使喚,将她派去伺候蕭姨娘。
一是知曉紅兒聽話,二來,蕭姨娘如今禁足,于紅兒而言也是一份輕松的差事。
“紅兒見過大小姐。”
紅兒和那仆婦給容晚玉下跪請安,仆婦面上有些驚慌失措,紅兒還算沉得住氣。
“嗯,起來回話吧。”容晚玉沖着兩人擡了擡手,先點了仆婦問話。
“這些天你伺候蕭姨娘,可有什麼差池,蕭姨娘如何會大動胎氣?”
仆婦聞言立刻又跪回了地上,一口一個冤枉,“大小姐,老奴隻在院裡做做粗活,哪裡會害得了蕭姨娘的胎。”
這話便是将髒水潑給了負責貼身伺候的紅兒。
“回大小姐的話,紅兒确實寸步不離地照顧着蕭姨娘。”相比仆婦的激動,紅兒聲音略弱,但話答得平穩。
“但昨日,蕭姨娘一直嚷嚷着屋内冷,讓奴婢去支炭火,奴婢離開了約兩刻,期間一直是胡嬷嬷守在碧草院。”
被指名點姓的胡嬷嬷聞言瞪大眼睛,直起腰就罵紅兒,“你個新來的,怎的空口白牙,我一直在院裡守着,怎未見你離開?”
胡嬷嬷不過是府内的尋常仆人,并未近身伺候過哪位主子,自然也不知曉紅兒是容晚玉特意派去碧草院的。
容晚玉擡手止住了胡嬷嬷的吵嚷,直接下令,“拉去刑房,慢慢問便是了。”
于嬷嬷聞言,立刻麻利地堵上胡嬷嬷的嘴,叫來有力的幫襯,将人托去了外院。
不多時,于嬷嬷便回身來報。
“那老婦受不住刑,直接招了。說昨日老夫人身邊的嬷嬷來過,說是送些補品給蕭姨娘,又給她拿了銀子,便瞞住了咱們。”
站在一旁的紅兒,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是紅兒無能,沒替大小姐辦好差事,讓人鑽了空子。”
“這事兒不怪你,你先下去吧,之後記得用心些。”容晚玉不複适才的冷漠,言語溫和,寬慰了幾句。
待紅兒退下後,容晚玉才面露一絲冷笑,“這是想給母親一個下馬威呢。”
孕婦體溫本就高于常人,近來又已回暖,蕭姨娘怎會還需炭火。
她主動開口支走紅兒,便是和老太太來了個裡應外合,吃了老太太派人送來的東西,故意在今夜鬧出大動靜,将父親從洞房引來。
于嬷嬷也有些氣憤,又不便罵老夫人,隻能唾了一口蕭姨娘。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蕭氏為了出氣,竟是連自己腹中孩兒的安危也不顧了。”
容晚玉倒是不擔心蕭氏的胎會出問題。
那孩子是她最後的倚仗,縱使她用了手段,但也不至于要害死自己的孩子,頂多是讓胎兒受些苦。
想起前世,隻有幾面之緣的恒哥兒,母親從姨娘被擡為正妻,還有父親和姐姐的寵愛,是個十分機靈可愛的孩子。
今生還未出生,便在母親腹中遭受諸多磨難,便是能熬到出生,怕是也會孱弱無比。
對這個孩子,容晚玉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自然是恨毒了蕭姨娘和容沁玉,但稚子無辜。
且鐘宜沛天生不孕,若有個孩子自幼養在膝下,也算一個慰藉。
故此,容晚玉才留了蕭姨娘一條性命,想着至少等她平安生下孩子。
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自幼便養在别人膝下,喚别人母親,這般痛心的滋味,也該讓蕭姨娘好好嘗一嘗。
“隻是老奴實在想不通,如今老夫人何以要幫蕭氏做這行徑?”于嬷嬷十分納悶。
容晚玉卻搖了搖頭,“這件事,不是老太太幫蕭姨娘,而是蕭姨娘受老太太的指使。”
祖母原本并不滿意這樁婚事,她希望兒子可以娶一個溫柔娴淑,能伺候自己的兒媳,而不是家世顯赫,得罪不起的侯府之女。
但是看在豐厚的嫁妝的面子上,老太太不得不應許。
卻也不願意如第一個兒媳一般,好好供在家裡。
想着如今容束官位不小,自己也可以端起當婆婆的架勢,先搓一搓新婦的銳氣。
多半,還想着将蕭姨娘重新擡起來,不至讓鐘宜沛一人霸占了容府的後院。
“至于蕭姨娘......能讓她答應拿肚裡的孩子設計,想來祖母給的條件很是讓她滿意。”
弄清楚了禍從何起,容晚玉便更是穩坐泰山。
等大夫退出來,将蕭姨娘的情況先講給她聽t。
“姨娘是用了大寒之物,這才引得胎氣大動,甚至有污皿流出。不過還好救治及時,胎兒暫時保住了,隻是......”
容晚玉示意于嬷嬷給了大夫豐厚的診金,“有什麼您但說無妨。”
大夫收下診金,歎了口氣,“隻是到底是傷身過甚,姨娘日後生産恐有大難,還有孩子......便是能順利産下,多半也會落下病根。”
送走了大夫,屋内出來了小厮傳話,說容束擔心蕭姨娘的胎,今夜暫時守在這兒了。
如此,便是要讓才迎娶的新婦,新婚之夜就獨守空房了。
“姑娘,咱們要不告訴主君原委?”于嬷嬷是從侯府出來的,自然也心疼自家小姐的遭遇,十分不忿。
“告訴父親,是他的親娘害了自己的孩子?他不會信的。”容晚玉面無表情,并不意外容束的選擇。
若不是他多情的性子,自己也不會拿捏住這一點,順利讓小姨嫁入容府。
容晚玉沒勸容束改變主意,而是直接離開了碧草院,去了相鄰的碧桐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