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當鐘衍舟以為母親将自己的勸告聽進去後,康氏忽然高聲喝出這一句驚人之言來。
鐘衍舟心中最後的慶幸都被康氏這一嗓子擊碎,他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也沖着康氏大吼。
“所以呢!?我有的選嗎?如果我能選,我甯可不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成為鐘家的污點!”
“啪——”
康氏一巴掌打在了鐘衍舟的臉上,淚水再一次湧現,嘴唇顫抖着,卻不知要說什麼。
康氏常年茹素,哪怕用盡全身的力氣,對鐘衍舟而言,這力道也算不上什麼。
比起臉上的疼痛,更讓鐘衍舟難受的,是心裡的酸楚。
在母親心中,原來一個引誘她行不軌之事的登徒子,都比他這個兒子重要。
他以為,至少母親是疼愛自己的,至少母親因為自己,不安了這麼多年。
可這一巴掌,讓鐘衍舟徹底清醒,在母親的心中,一直都記着那個人,甚至不以此為恥,還滿心挂懷。
見鐘衍舟起身要離開,康氏慌了神,上前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
“舟兒,算母親求你,行刑前,你去看一眼他,至少,至少讓他知道還有你——”
鐘衍舟實在聽不下去了,用力地掙脫開了康氏的手,背影隻剩決絕。
“我會去看他,但是是在觀刑的時候。我不會承認和他的關系,母親若再逼我,我不介意學一學神話裡的哪吒。”
此話一出,康氏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沒想到鐘衍舟甯願割肉還母,都不願最後送他的親生父親一程。
鐘衍舟推開門,大步朝院門口走去,隻覺得心裡被大石壓住一般,喘不過氣來。
還沒到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了重物落地聲,還伴随着剛進屋子的嬷嬷的一聲驚呼。
“夫人——快來人,夫人暈倒了!”
......
“姑娘,姑娘!侯府來了人,說是請姑娘去看看大夫人!”
丹桂從石蘊堂外提着裙擺匆匆跑進了後院,來不及喘勻氣息,忙将侯府下人的消息轉告給正在碾藥的容晚玉。
這幾日,一個接一個重磅消息在京都傳開。
除了被定罪的一連串人,最受矚目的,便是出現在朝堂之上,被四皇子确定身份的永義侯之子晏稷。
當年永義侯因叛國之罪被滿門抄斬,事情鬧得太大,京都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都沒想到,那樣大的陣仗下,永義侯唯一的兒子還能活下來。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這接過了父親侯位的新任永義侯,樣貌竟然和死去的狀元郎遲不歸長得一模一樣。
而他竟然還是那個在鎮北軍中立下赫赫戰功的鐘家旁支。
難怪京都内不少人去查探這位歸德将軍的底細都查不到,原來是借用了鐘家的身份,掩人耳目。
永義侯的事當初鬧得沸沸揚揚,衆人也不敢深追,隻好拐着彎地打探這位永義侯的新消息。
鐘家和容家明顯和永義侯關系匪淺,自然是被打探的首要對象。
就連容束,也被這件事震驚,好幾次向容晚玉打聽内情,容晚玉懶得應付,這幾日索性都呆在了石蘊堂裡。
“大舅母?可有說人怎麼了?”
容晚玉停下手上的活,起身準備去收拾藥箱。
丹桂飛快地回應道,“說是和大少爺說了會兒話,就突然暈倒了,别的就不知道了......”
容晚玉收拾藥箱的手一頓,聽見和表哥有關,隐約有些猜測,拿了些甯神平氣的藥進去。
在另一邊幫容晚玉煎藥看火的遲不歸聽見聲響,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容晚玉已經背好了藥箱,忙問道。
“怎麼了?可要我幫忙?”
“正好。”容晚玉看見遲不歸,想起他今日是騎馬來的,便拜托了他一件事。
“我現在要去侯府,你幫我去一趟趙國公府,将雅茹接到侯府去。”
因為不知康氏具體情形如何,容晚玉匆匆交代了一句,便走到後門,坐上了秋扇已經讓人套好的馬車上。
原本也是在石蘊堂躲清閑的遲不歸被交代了差事,轉身去牽了自己的馬,立刻策馬向趙國公府奔去。
很快,便有人看見永義侯和淑和郡主從趙國公府出來,一道策馬奔向永甯侯府的場面。
不由得又猜測起來,這三家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如此行色匆匆。
永甯侯府内,容晚玉替康氏把了脈,确定無大礙後,才向守在一旁的鐘衍舟解釋。
“大舅母沒有大礙,隻是郁結之氣長存于心,加上茹素所緻的身子羸弱......”
鐘衍舟聽了這話後,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有勞表妹跑這一趟,實在是你的醫術,我才安心些。”
“都是一家人,表哥無需客氣。”
容晚玉從藥箱拿了對應的藥給康氏服下後,又寫了一張藥方,讓伺候康氏的嬷嬷去抓藥。
料理完這些後,容晚玉猶豫片刻,叫上鐘衍舟去了偏房說話。
表哥和大舅母起了争執,又在這樣特殊的時候,由不得容晚玉不多想。
她嘴長了半晌,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糾結的神情落在鐘衍舟眼裡,讓鐘衍舟不知為何,反而松懈了心神,笑着伸手拍了拍容晚玉的腦袋。
“你是不是想問表哥,是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雖然有所猜測,但聽鐘衍舟自己道破,容晚玉還是十分吃驚,啊了一聲。
“這......是大舅母适才告訴表哥你的嗎?”
鐘衍舟苦澀一笑,搖了搖頭,“不是,我很早就猜到了。母親适才,是想讓我去看那人一眼,送他一程吧......我不願意。”
對信任的親人承認自己的污點,并沒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輕松了不少。
鐘衍舟環臂看向容晚玉,語中帶着笑,盡量輕松地講述這件事。
“你呢,你多久知道的?還有祖母他們,也早就知道了吧。”
容晚玉不想讓鐘衍舟落下心結,當即将她發覺鐘衍舟身世之事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重點在于強調,無論是鐘家人,還是她,都已經決定,将這件事埋藏在心底,無論皿緣,已經将鐘衍舟視為了鐘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