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這幾天,學校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學校實驗樓鬧出人命了。

　　死者是個高一學生，據說正好在實驗樓整理實驗數據，等人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氣息，躺在西側樓梯邊的花壇裡。

　　在去實驗樓機房上計算機基礎時，陸裁還看見警察在西側檢查。

　　“我們上這一課不容易。”計算機老師姓顧,長得很好看,在學校風頭不小,前兩年因為長相遭到過投訴，後來該老師硬杠學生家長，據說是殺出一條皿路,還引起了一個“長相是不是偏見的理由”的話題,掀起了一陣熱潮，出現了好多因長相出衆被職場歧視的案例。

　　反正在學生眼裡,顧西辭顧老師，簡直是偶像一般的人物，大概是因為這個年紀的少年，都希望自己有反抗全世界的勇氣。

　　顧西辭看着學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就笑笑：“今天呢,你們完成一個網上作業就好了,我先操作一遍——”

　　陸裁看着眼前的電腦被操控，聽着顧西辭解釋操作步驟,要不是這門課也得算課程總分，這節考試課程大概也被其他老師借走了。

　　正看着屏幕發呆，邊上的嶽小煙湊上來：“有人說實驗樓鬧鬼——”

　　“鬧鬼？”陸裁滿臉問号。

　　不過想想,出了命案還未偵破,被傳成鬧鬼倒是不奇怪,估計用不了多久，學校就該有個新的校園怪談了。

　　“還不是那件事......”嶽小煙留意着老師的動向，壓低腦袋，用顯示屏擋着自己，“有人在實驗樓看見了黑影......很像大型犬......烏漆嘛黑的，黑煙缭繞......”

　　“那不是鬧鬼，那是怪獸......”陸裁不以為意地回答了一句。

　　嶽小煙卻興緻勃勃：“不止呢！還有那個新來的保安.....那個姓陸的！陸小六！有人看見他繞着實驗樓找什麼東西，看他那一雙紅眼睛，他不會是怪物吧！”

　　“柯師傅都解釋了，人家那是遺傳瞳色，可能是有混皿基因，你這是造謠加歧視！”陸裁壓低聲音，語氣嚴肅起來。

　　嶽小煙吐了吐舌頭：“誰讓他看起來太兇了......”

　　陸裁回憶那天晚上放學，兩人隔着窗戶對望，對方的目光确實有幾分兇狠，而且他臉上似乎還有傷疤。

　　傷疤是她後來發現的，陸裁有幾次上學正好碰上站崗的陸小六，随意擡頭看了幾眼，才注意到他右耳下側有一條淡紅色的傷疤，看起來傷痕也有些久遠了。

　　“你看紀逢逢。”陸裁被嶽小煙的碎碎念拉回神兒，順着她的指點看向過道那邊的紀逢逢。

　　紀逢逢本就有幾分病态，平常有那身匪氣遮掩，病态倒不是很顯眼。現在她卻失魂落魄，兩眼晃神，雙眉微蹙，仿佛遇上了什麼難事。

　　“我聽說出事那天紀逢逢就在實驗樓！”嶽小煙似在喃喃自語，“不過好在她全程都在監控之下，不然就說不清楚了......”

　　“你聽說的事情還真多。”陸裁無奈吐槽，她心想嶽小煙平常也是個話少淡漠的人，怎麼對上自己就一直絮絮叨叨。

　　嶽小煙笑了：“你不懂，信息是最重要的東西，你要想在惡劣環境下生存，就得掌握最新的信息......”

　　“說得不錯，不過我覺得你們再不操作，可能這門課就要不及格了。”顧西辭和顔悅色地站在走道側後方，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陸裁猛地一震，才注意到顯示屏已經恢複正常，可是剛才的操作步驟她一個也沒看！

　　兩人閉着嘴，像蔫了的鹌鹑，各自看着電腦開始操作。

　　——

　　等下了課，同學們稀稀拉拉地起身，陸裁聽着身邊的嶽小煙唉聲歎氣，身側一個人影慢慢走過。

　　陸裁目光不由落在了紀逢逢身上，想到嶽小煙的話，她也發現紀逢逢有些魂不守舍。

　　順着人群往樓梯方向走，她倆動作慢，落在了班級最後面。陸裁擡眼看下，不由的擰眉，随即停下腳步。

　　“怎麼了？”嶽小煙也跟着停下。

　　“我去找陸決，你先走吧。”陸裁聲音很輕，向着她解釋。

　　雖然她和陸決的姐弟情十分的塑料，但終究是皿緣關系，看在陸勵風和顧醫生的面子，她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何況這棟大樓不久前才發生了命案。

　　“他不在嗎？”嶽小煙看了眼牆面走道上的同學，果然沒有陸決的背影，“要不你跟顧老師說一聲？自己一個人太危險了。”

　　“樓下有警察，怕什麼？”陸裁笑笑。

　　嶽小煙緊皺眉頭：“可是樓裡面沒有啊——”她這麼一說，自己都感覺到室内溫度低了幾分，再看走道盡頭的樓道轉角陰影處，總覺得那裡藏了什麼可怕的怪物。

　　“怎麼了？”走在前面的時如聩和趙炎也慢下腳步。

　　“陸決不見了——”嶽小煙跟他們小聲解釋。

　　趙炎看了看前面人群：“我們找找吧？”

　　“我先回機房看看。”陸裁抱着書往回走，三人跟在她身後。

　　剛到機房門口，顧西辭從裡面出來，看見幾人去而複返：“怎麼了？”

　　“老師，陸決不在機房嗎？”陸裁看他正準備鎖門，就知道答案了，但需要向老師彙報情況，“陸決不見了。”

　　顧西辭重新拉開機房門，朝裡面環顧了一下，确認沒人：“他會不會去廁所了？”

　　“好，我們現在去看看。”

　　幾人向着廁所方向走去，在門口停下腳步，由時如聩和趙炎進去查看。他倆才走到門口，一個瘦弱的男生迎面走來，幾人對上目光。

　　陸決看見走廊上的陸裁，眉心幾不可查地皺了皺：“你們幹什麼？”語氣十分冷漠。

　　陸裁率先開口：“顧老師讓我們來看看你是不是在廁所。”

　　反正這是事實，至于再往前，陸裁發現陸決不在由此擔心的事情，就不用多說了。

　　這小孩逆反心理，好好的關心也能被他理解成監視。

　　陸決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繞過幾人離開。

　　“他怎麼這樣啊？”嶽小煙有些生氣，“他真的是你一胎出來的弟弟？不是從哪裡抱來的？”

　　陸裁聳聳肩，正打算随着幾人離開，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按理學校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現在通訊聯系至關重要，隻要學生不上課玩手機，不影響學習，老師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她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顧醫生”。

　　“喂，顧醫生，怎麼了？”她語氣輕柔，身邊的人都安靜下來。

　　陸裁“哦”了幾聲，說了句“知道了”，随後挂斷了電話。

　　他們都知道“顧醫生”是陸裁的媽媽，一位出色的外科大夫，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但畢竟這是陸裁的家事，因此也沒有人開口問發生了什麼。

　　其實顧夢書打電話來，說的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是陸勵風假期中斷，被上司緊急調回，去參加任務了。

　　陸勵風是軍人，屬于技術兵，目前負責計算機網絡工程相關工作，平常工作很忙，好不容易有了幾天假期，又被中途拉回去。

　　所以，顧夢書打電話過來，是告訴她，今天以後，她需要和陸決一起回家了。

　　——

　　放學之後，天幕陷入漆黑，陸裁照舊站在保衛處外等待。

　　剛剛通了電話，顧夢書因為加班，要晚一些才到。

　　家裡兩個家長，一個是軍人，一個是醫生，一個長期不在家，一個動不動就加班、偶爾半夜還被一通電話叫到醫院。

　　之前陸決常年在療養院休養，家裡隻有陸裁一個人，早晚飯由保姆負責，衛生也由保姆打掃，她都習慣了一個人安靜的日子。

　　現在要加個和自己反沖的陸決......可以說前途慘淡。

　　正胡思亂想着，一道陰影透射下來，将陸裁的身形籠住。她擡起頭，對上那雙赤紅色的眼睛。

　　陸裁收回目光，想裝作不在意，但這麼一個大活人杵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不在意......

　　正想着顧夢書怎麼還沒來，身側的人遞過來一個東西。陸裁順着他的手看去，白皙纖細的手指捏着一個紅色手繩。

　　陸裁不解，回望陸小六，對上他的雙目，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手繩是送給她的。

　　氣氛正尴尬，陸裁覺得這人太奇怪了，要不是一張臉長得好看，大概要把他當成變态。

　　不過，長得好看不代表他不是變态......

　　好在這時候手機響了，陸裁趕緊接起電話，一聽是顧夢書。

　　“我現在就過來......”她慌忙跑開，仿佛身邊是個洪水猛獸。

　　雖然陸小六的舉止沒有讓她十分反感，但對陌生人的警惕心讓她不敢再多做逗留。

　　等跑遠，她回頭去看，陸小六身子挺拔地站在暗淡燈光下，校門口的大燈餘光落在他背上，讓他的臉陷入陰影。

　　四周是喧鬧一片，唯有他，身處寂靜之中。

　　收回目光，陸裁步子放慢，在細碎燈光下走遠。

　　陸小六看着女孩的背影漸遠，眼中漸漸茫然。他拽緊了紅繩，呼吸漸漸急促，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是哪裡見到過？

　　他不記得了。

　　微微垂眼，餘光掃過柏油路面，一縷黑色的薄霧沿着路面慢慢跟上女孩。

　　他擰眉，目光淩厲起來，将紅繩套回手腕，追着陰影跑去。

　　“小5！”一個三十來歲的保安看見他的身影，急急呼喊了一句，但陸小六沒有回應。

　　要死的！

　　老柯覺得腦門嗡嗡地疼。

　　“柯師傅，怎麼了？”顧西辭趁着人流量漸小，開着車駛離大門，看見老柯就順口打個招呼。

　　“沒事兒，就是小年輕家裡有急事，都來不及請假......”老柯面露無奈，“這不，我還得幫他請假。”

　　顧西辭笑笑：“誰家沒個急事。”他随口應和着，慢慢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