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夜色濃重如墨,寒風冷厲地呼嘯着,将樹上的枯枝敗葉一點點吹散,漫無目的地飄零在這個蕭瑟的夜晚。
晏一灼一路踩着油門朝着桃源半島疾馳。
司清的話,肖承的話,交替着在耳邊回響。
很多不解的疑惑,似乎此刻都有了答案。
所以簡杏才會對肖承說,她無權做主珞珞的人生規劃?
所以盛棠才會對珞珞這麼好?
他打開了車窗,任由冰冷的寒風侵襲,唯有這種滲入骨髓的寒冷才能稍稍消解他内心的狂暴。
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沖擊像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地震,他的每一個神經末梢都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感,他甚至覺得他的世界再次崩塌了。
全世界的苦膽都在他心底肆意翻騰、叫嚣,還有一把鏽鈍的锉刀在他心口的位置來來回回地切割,崩潰的情緒一點點從傷口流出來,與這個冰冷無度的冬夜融為一體。
沒過多久,他就抵達了桃源半島。他一眼便準确地找到了二十層的位置,那裡果然亮着燈。
他迅速地戴好口罩下了車,走進了電梯。
其實這個點尚處于下班的高峰期,電梯裡擠進了不少人。
好在大家都行色匆匆,也無暇顧及旁人。
下了電梯,晏一灼便邁着大步走到了盛棠家的門口,毫不猶豫地按了門鈴。
此刻,盛棠正在做開播前的最後準備。
自從認回珞珞之後,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陪珞珞,盛棠便把直播間搬到了家裡。白天跟助手們做好流程溝通,一樣能順暢地完成直播。
“小姨……哦不,媽媽,有人按門鈴。”珞珞哒哒哒跑到書房來提醒她。
盛棠也聽到了,她看了看時間,實在想不到這個點會有誰來。這兩天也就沈星如往這跑得比較勤快,但今天要直播,沈星如得留在公司坐鎮的。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門口的監控顯示,于是就看到了晏一灼那張攝人心魄的臉。
腦袋“轟”地一聲,一下子全亂了。
他怎麼來了?
盛棠有點不想開門,可是晏一灼門鈴按個不停,大有一種她不開門他不罷休的架勢。
“媽媽,你怎麼不開門?是壞人嗎?”珞珞好奇地張大了眼睛看着她。
盛棠不傻,晏一灼的這個架勢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
也好,反正晏一灼遲早都要知道的,不如一次性說開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開了門。
一瞬間,寒氣魚貫而入,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門口伫立着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黑,光映在他深沉的五官上,眸子漆黑如墨,裡面氤氲着濃濃的潮氣,翻湧着深邃的漩渦,讓人不敢逼視,就像是從濃濃的夜色裡幻化出的妖孽。
其實在盛棠開門的前一秒,晏一灼還抱有一絲僥幸,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或許盛棠能告訴他另一個答案。
但在看到女人的身後赫然站着一個軟萌的小丫頭時,他的心死了一半,他幾乎是絕望得笑了出來。
“晏叔叔,原來是你啊!”珞珞并沒有發現兩個大人的情緒不對,甜甜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然而,這麼乖巧軟糯的聲音對于晏一灼來說卻是一種殘忍至極的淩遲,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盛棠,好玩嗎?”他裹着一襲寒冷的夜色而來,明明薄唇間溢着笑,眼神裡卻是一片濃稠的陰郁。
盛棠喉嚨滾了滾,一片滞澀,他的話像是鋒利的刀刃,狠狠紮入她的心髒。
“珞珞乖,你先自己進房間玩好嗎?”盛棠不想大人之間的問題影響到孩子。
珞珞呆萌地看了看兩人,點了點頭,轉身聽話地回了房間。
盛棠聽到房間裡傳來了關門聲,才轉過身再次望向晏一灼。
她自知理虧,面露愧色,“對不起,晏一灼……”
然而晏一灼冷厲的眼神落下來,她忽然就哽咽了,說不下去了。說再多,也是枉然。
晏一灼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低沉幽怖的笑聲,然後慢慢凝結,讓人不寒而栗。
他眼底發了狠,飛快地閃過一股冷魅的屠意,“對不起?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他舌尖抵着了了幾個字,嗓音像是從沙礫的縫隙中滾過似的,嘶啞地厲害。
電梯口隐約傳來腳步聲,他擡手将盛棠往裡一推,腳下一掃帶上了門。
盛棠被逼後背重重地抵在了門上。
“偷偷生下他的孩子,你到底想幹什麼?”晏一灼陰鸷地開口,眼底一片嗜皿,“他已經有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了,你難道還沒有死心嗎?”
盛棠心底如刀剜一般,眼底一片濕漉漉的霧色,連晏一灼精緻的五官都變得模糊朦胧了。一滴淚無聲地滾落,盛棠緊握着拳頭,任由指甲嵌入手掌,她用盡所有的力氣穩住情緒,“不管你信不信,我對沈聿景沒有非分之想。珞珞是我的孩子,跟任何人沒有關系。”
晏一灼冰冷的目光掃過她淚痕斑駁的面龐,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盛棠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敢相信,“沈家如果想要這個孩子,你拿什麼去抗衡?是你太天真,還是以為我蠢?”
他驟然睜大了鷹隼般的眸子,擡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脖頸,“還是說你一直打的母憑女貴的主意?”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根根收緊,手背因為用力過猛而青筋凸起,然而他的手勁并沒有作用到盛棠脖子上,像是跟自己較勁似的,所有的力道都彙聚在自己的指端,盛棠隻能感到他的手在劇烈地顫動。
明明為了直播她畫了精緻的妝容,但她此刻的臉色卻慘淡如霜,細密纖長的羽睫輕顫,聲音低得幾乎隻剩氣音,“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嗎?”
“晏一灼,我們早就結束了,你憑什麼管我?”
盛棠緊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口。
晏一灼眼皮一跳,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如醍醐灌頂般,倏地笑開了。
外面冷風寂寂,他容色凄絕,仿佛是被打碎的珍貴瓷器。
“對,你說的對!我的确沒有資格……”他一字一句,聲音如冷霜滴水,更似寒潭深淵。
仿佛最後的一根弦崩斷了,他洩了手上的力道,輕飄飄地說了句:“抱歉,打擾了。”然後猛地将盛棠拉扯到一邊,拉開了門毅然決然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