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後話音一落，許多人還在面面相觑，忖度形勢，一向不願為先的順妃卻率先開口：

　　“皇後娘娘，臣妾剛才就疑惑了，好端端的，皇貴妃除夕夜為何會飲雄黃酒？那不是端陽節的酒嗎？”

　　座下，明貴嫔懷裡抱着已經睡着的大公主，輕聲提醒：

　　“順妃娘娘，便是端陽節，雄黃酒也不宜随便飲用。它是用來驅蟲避蛇的，頂多稍微飲一點點，其餘的多會灑在門窗上，給小兒抹在額頭上，祛病延年。或者封存起來，日後若有蟲蟻咬傷，塗抹消腫。”

　　明貴嫔也是深居簡出的主。

　　在人前輕易不說話。

　　現在卻為了绯晚主動開口。

　　一個順妃，一個明貴嫔，她們都一反常态開口，說出心中疑惑，這無疑成了其他嫔妃的表率。

　　衆人見狀，便也跟着一個個開口，發掘事情前後的怪異之處。

　　不大一會兒就集思廣益，說出種種疑點。

　　總結起來，便是這樣——

　　皇貴妃并未使用含有雷火藤的藥物，卻被查出中此毒，那麼毒素是來自吃喝，還是身上用物，或者與誰接觸？

　　是巧合不小心中毒，還是被人有意為之？

　　除夕為何飲雄黃酒？

　　若是人為下毒，那麼此人不但能讓皇貴妃接觸雷火藤毒素，還能給她安排雄黃酒，且事先知道晚宴中間會燃放大量煙花，量大到空氣中散落的硝石氣味就能激發中毒。

　　必定不是一般人啊！

　　和慶貴妃默默聽了許久，出聲言道：“罪婦何氏生前，多次牽涉中毒事件。她終于罪有應得了，陛下因她受的傷還沒痊愈，宮中卻又出了皇貴妃中毒之事。辭舊迎新，等三更過去，便是新年子時，好好的宮宴出了這樣事情，難道，來年還是多事之秋？”

　　她說完，輕輕咳嗽兩聲，身邊侍女連忙替她拍撫兇口。

　　和慶貴妃的病态，加上這番話，讓大家心裡都蒙上一層陰霾。

　　是啊，說好的熱鬧辦宮宴，除晦氣，明年就是新年新氣象了。

　　結果，鬧出這樣讓人害怕的事。

　　多鬧心！

　　順妃離座福身：“請皇後娘娘徹查此事，臣妾等人一定盡力協助，不光為皇貴妃讨公道，也是為咱們全後宮掙個太平日子。臣妾拜謝皇後娘娘！”

　　不少嫔妃跟着一起附和，起身行禮，懇求晏後徹查。

　　晏後讓衆人歸座。

　　正色道：“本宮既為皇後，就不會讓宮中任何一個人平白受苦。無需各位姐妹懇求，本宮也必定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若是巧合也就罷了，皇貴妃的臉，若是人為導緻，本宮一定要将幕後之人揪出來，嚴懲狠罰！”

　　“皇後娘娘英明，娘娘千歲千千歲！”

　　和慶貴妃率衆高呼。

　　這動靜，驚動了後殿。绯晚的侍女香宜出來，聽說雄黃酒一事，便告訴說：“我家娘娘住在辰乾殿後面暖閣裡，屋子稍微有些潮濕，娘娘今早起來起了一些濕疹，值守禦前的太醫便将特制的雄黃酒給娘娘用來塗抹，到了下午，疹子便基本消退了。太醫又給了一點可以内服的雄黃粉，今晚宴會正好就酒服下，兩日内便可徹底消除。”

　　晏後立刻問：“此事都有誰知？”

　　“回皇後娘娘，除了太醫，隻有我家娘娘和奴婢知道。”

　　順妃心細，問：“太醫開藥，都會記錄在案，拿藥也有記檔，這雄黃之事，可有記錄？”

　　“有，娘娘。那位太醫開藥取藥都記錄了，禦前當時有兩位太醫，記錄很清晰。”

　　晏後冷笑：“看來，如果是人為，那麼這個人不但能給皇貴妃下毒、知道本宮安排了宴會煙花，還能打探禦前太醫的錄檔，真是神通廣大！”

　　順妃歎道：“但願一切都是巧合。”

　　“是啊是啊。”幾個嫔妃附和。

　　但在座衆人心裡都明白，這恐怕不是巧合了。

　　宮廷争鬥的陰險惡毒，豈能用巧合兩個字就能解釋。

　　晏後立即叫了宮正司的人，并一些内宮侍衛，将開宴的仙月宮、準備煙花的仙月宮西配院都封住，一個個審問相關人等。

　　禦前也派了人去，在曹濱的幫助下細查伺候過绯晚的宮女。

　　太醫院的記檔處，負責的幾個人也被連夜帶走，詳細訊問。

　　殿上人人緊張。

　　绯晚在後殿休息，心情倒是放松。

　　用上清涼膏之後，患處沒那麼癢了，她要了鏡子，移來幾盞燈照亮一些，對鏡仔細查看臉上紅斑。

　　現在不光是臉上，脖頸和兇口、手部手臂等處，也有了斑塊。

　　看起來還怪醜的。

　　“怪不得陛下一眼都不願意多看，早早離席。”她笑。

　　德妃道：“娘娘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們都要急死了！”

　　虞素錦垂淚：“長姐，您快躺下休息，别累着了，太醫剛才不是說了麼，三日内要好好調理，千萬不能發熱，不然容易落疤。”

　　陳貴人氣哼哼地說：“要是查到誰給娘娘下毒，嫔妾先上去扇他一個大耳刮子，世上怎麼會有這樣陰險的人！”

　　香宜回來，把前頭的情況一說，虞素錦用力點頭：“皇後娘娘說得沒錯，若非巧合，那麼下毒這人，一定神通廣大。宮中能同時做到這幾樣事的人不多，緊着高位之人去查就是了。”

　　德妃道：“先把我撇出去，肯定不是我，我忙着排戲呢。順妃整日和我在一處，我覺着，也不會是她。她沒理由，也沒工夫幹這事。”

　　虞素錦眯眼：“說句不好聽的話，便是我家長姐的臉壞了，娘娘您和順妃娘娘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所以不會是您二位。”

　　“這是實話，沒什麼不好聽的，我跟順妃比不得小姑娘嬌嫩，早沒了複寵的希望和心思，陛下不寵皇貴妃娘娘也輪不到我們。”德妃皺着眉頭思忖，“和慶貴妃用不着争寵，櫻妃悶在自己宮裡耍性子呢，晚宴都不來參加，更不可能鼓搗這事。這高位一個個數下去……誰都沒可能啊！”

　　至于惠妃，都不在衆人考慮之内。

　　惠妃想搞誰直接動拳頭，根本不屑于耍陰險。

　　绯晚看德妃：“姐姐漏了一個人。”

　　“誰？”

　　“皇後娘娘。”

　　靈珑奉晏後之命，來後殿詢問绯晚事發前後的詳細，還沒進屋，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绯晚這樣說話。

　　她登時頓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