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溫老太看著發愣的她，再看到她手中的東西，突然變了臉色，「暖暖，你和面，我去找她算賬。」

　　宋暖點點頭。

　　她知道，溫老太一是怕她氣壞了，二是不怕她太操勞了。

　　溫老太心疼她，也知道她真的太累太累了。

　　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人累，心更累。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一個見多了生活風雨的老太太都不一定能頂下來。

　　宋暖開始和面。

　　溫老太虎著臉去李氏屋裡，砰的一下踢開門，嚇得裡面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四個人一大跳。

　　她叉著腰，目光落在桌上的菜肴上。

　　「娘，要不和我們一起吃早飯吧？」溫老大連忙起身迎上去，心裡略略不安。

　　他知道這一桌的菜是宋暖從鎮上帶回來的，可李氏說，這是她半路撿的，而且這個時候還回去，也落不到好。

　　於是他們就想著吃完它，不留一點痕迹。

　　溫老太點點頭，走了過去。

　　李氏懸著的心，鬆了下來，連忙招呼：「月娥，快給你祖母打飯，阿晗，你坐開一點。」

　　「欸，知道了，娘。」

　　兄妹二人連忙按李氏說的辦。

　　溫老大虛扶著溫老太，笑得一臉討好，「娘，我本是要叫你一起來吃早飯的，可瞧著你出去了，又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

　　「真有心，不會在我離開時，叫住我？」溫老太目光涼涼的看著桌上的東西，「早飯挺豐盛的，隻是這菜怎麼那麼眼熟？」

　　聞言，幾人心驚。

　　李氏看向溫老大，示意他解釋解釋。

　　不待溫老大開口，溫老太突然發難，指著李氏大喝一聲，「你李小雲嫁進我溫家，何曾委屈過你？哪一次不是你自己挑撥尋事？哪一次不是看在我兒和我孫兒們的面子上，我息事寧人了？」

　　幾人頓時僵住。

　　溫老大忙為自家媳婦解釋：「娘，小雲她……」

　　「你閉嘴！」溫老太狠狠剜了他一眼，痛心疾首的道：「老大啊，妻賢禍事少，你可懂？」

　　「娘，小雲她真的……」

　　「我眼瞎了嗎？這一桌的菜是什麼？我看不見嗎？李小雲，你在外四處編排暖暖，你可曾想過，暖暖如今已是溫家媳？你敗她名聲，這就是在敗溫家名聲。」

　　她又指著溫晗，失望透頂，「阿晗，你讀的是什麼聖賢書？家族臉面都沒有了，你將來就是當上大官，聖上問及家中事，你怎麼說？」

　　溫晗答不上來，微微垂著腦袋。

　　「說你有一個動動嘴皮子就能殘害一個人的娘？還是一個專愛窩裡鬥，專吃親人的皿肉的娘？我老了，沒幾年了，我兩眼一閉，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呢？日子還長著呢，這打算一輩子讓人戳著脊梁骨過？」

　　溫老太緊盯著溫晗說這些話，每一句都讓他擡不起頭。

　　「吃吧，吃吧！不怕吃了爛腸爛肺，爛心爛肝，你們就吃吧。」溫老太甩開溫老大的手，轉身離開。

　　「祖母。」宋暖突然進來，上前扶著溫老太，淡淡掃了一眼桌上的菜，「你別動氣了！我當是喂狗了就是。」

　　夠了！

　　溫老太這般為她，她也不能再衝上去砸東西。

　　吃吧，吃吧！

　　她當是東西丟在半路，全被野狗吃了。

　　溫老太嘆了一聲，點點頭，緊了緊她的手。

　　她溫家對不起宋暖。

　　大房一家四口，看著那一桌的菜，一個個都臉色精彩萬分。

　　再吃，那就真是狗了。

　　不吃，這又太浪費了。

　　……

　　二人回到廚房。

　　宋暖反手緊握住溫老太的手，對著她微微一笑，「祖母，我不會這麼就倒下去的。我還有弟弟妹妹要照顧，還有你和阿正，再苦再難，我也會堅持下去的。」

　　溫老太點頭，「好！隻是辛苦你了，曖曖。」

　　「不苦！隻要人都活著，大家在一起。這樣我就有堅持下去的動力，我就不會覺得很苦。」

　　宋暖搖搖頭。

　　「好！好孩子，以後有什麼祖母幫得上忙的，你可一定要叫上祖母。」

　　「好啊，現在就有呢。」宋暖俏皮的看著她，調節氣氛，不想大家都這樣心情沉重的過日子。

　　已經這樣了，除了面對和改變，別的都沒用。

　　「什麼？你說！」

　　「祖母幫我燒火，我先煮早飯，蒸包子時間太長了。阿玲她們早該餓了。」她不用想也知，昨天鐵定是餓了一天的。

　　「好好好！」

　　宋暖已經調好了一大碗麵糊，準備做幾碗麵疙瘩。

　　她往大鍋裡添了水，蓋上蓋。又把小鍋洗乾淨，放一小撮肥臘肉，準備弄點油，先炸點紅蔥油，剩下的再把紅蔥頭和瘦臘肉炒一炒，等一下用來做包子餡。

　　「二嫂，你準備煮什麼呢？我剛摘了些菜回來，已經洗乾淨了，你拿一些去煮吧。」

　　溫月如挎著菜籃子回來。

　　後面跟著白氏，經過昨天那樣相處，她似乎也膽子大了一些，「阿正媳婦，阿玲他們好些了嗎？我……我今天沒什麼事，有需要幫忙的，你跟我說就行。」

　　宋暖點點頭，「謝謝二伯娘，有事的話，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的。」

　　竈膛前的溫老太扭頭看向白氏，「老二媳婦，暖暖這裡有我在，你帶著月如她們把後山的菜地整理一下。現在分了家，你就是二房的主心骨了，你得把家挑起來。將來你的兩個閨女還要說人家，你不給她們攢一點嫁妝，那她們還能指著誰？」

　　白氏點點頭，溫順的道：「娘，我知道了。」

　　「月如，你娘性子弱，你大姐又那樣，你還得幫著你娘一點。祖母早前跟你說的那些，你可都得記住了。以後遇事多與你二哥二嫂商量，知道了嗎？」

　　「知道了祖母。」

　　白氏指了指外頭，「娘，那我先去把洗回來的衣服曬了。」

　　「嗯，去吧。」

　　「二嫂，我掐了點小蔥，還有白菜。我就擱在這裡了，你要就取。」溫月如把菜籃子擱下，準備回屋打米過來煮菜粥。

　　宋暖點點頭，「行！」

　　小鍋裡的油煎出來了，整個廚房都香噴噴的。宋暖盛起一些，留了點在鍋底，然後擱下剁碎的紅蔥頭，直到蔥頭酥脆了，她才鏟起來擱在碗裡。

　　瘦臘肉和蔥頭倒進去，燒熱的鍋滋滋滋的響。

　　香氣四溢。

　　做包子餡的肉剛炒熟就行，等一下還要上鍋蒸。宋暖瞧著餡似乎不夠，便取了把白菜切成絲。

　　準備不夠肉餡的就做青菜包子。

　　大鍋裡的水煮開了，水氣氤氳，宋暖取了舀子將調好的麵糊，一舀一舀的放進開水中。

　　溫月如打了米回來，見她這般操作，覺得很是新奇，便湊到竈台，看著裡面浮起來的麵疙瘩。

　　「二嫂，你這是做什麼好吃的？」

　　「麵疙瘩。前些天在酒樓時，大廚教的。」

　　宋暖想說一起吃的，可是量有限，不夠分，便作罷。她想著以後再煮多一些，請她們吃上一碗。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不過就是嘗個鮮。

　　「月如，下回我再多做一些，請你們一起吃。這次麵粉不多，沒有那麼多的量。」

　　「沒事的！二嫂，你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了。」溫月如打水洗米，又往小鍋裡添水。

　　溫老太坐在竈膛前，兩個竈一起顧著。

　　她笑眯眯的看著宋暖和溫月如，滿心欣慰。

　　這麼和和睦睦的才像是一家人。

　　麵疙瘩熟得快，宋暖往裡面加了白菜葉，最後澆上她剛才做好的紅蔥頭酥，灑點青蔥花。

　　香噴噴，熱氣騰騰的麵疙瘩就出鍋了。

　　讓人食指大動。

　　溫月如早在瞧著麵疙瘩快熟了時，便出了廚房。她怕宋暖又為難，不好意思，便乾脆避開。

　　宋暖又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

　　心裡對溫月如又多了幾分喜歡。

　　這個妹妹倒是通透可愛。

　　「祖母，我們回房吃吧，這裡讓給月如做早飯。」

　　「好！」

　　一人端一碗，剛好四碗。香氣飄進屋，宋玲就從床上坐起來，望著桌上四碗熱氣騰騰的麵疙瘩，雙眼放亮。

　　宋暖瞧著，又是心疼不已。

　　她上前去抱宋家寶，「阿玲，我先抱家寶過去，等一下再端過來給你吃，好不好？」

　　宋玲點頭，脆應一聲，「好！」

　　「我就在這裡陪二姐一起吃。」宋家寶也搖頭，目光一直緊盯著宋玲，眸底全是悲傷。

　　他還接受不了宋玲變傻的事實。

　　「好！我去端。」

　　「暖暖，我來就行，我來照顧他們。」溫老太看著宋暖，心疼不已，「你趕緊吃了，然後到我屋裡休息一下吧。你這都一天多沒合過眼了。等一下吃了早飯，我再去廚房把包子蒸上。」

　　「碗太燙了。」宋暖四下看了看，直接把桌子擡到了床前，「這樣吃吧。」

　　「行！」

　　宋暖端著碗，舀了一個麵疙瘩吹了吹，然後遞到宋玲嘴邊，「阿玲，來嘗嘗大姐做的麵疙瘩。」

　　宋玲搖搖頭，伸出手，「我，吃！」

　　宋暖問：「你要自己吃？」

　　宋玲重複，「我，吃！」

　　「好！隻是碗有點燙，你要小心一點。」宋暖把碗遞給她，見她穩穩的端著，已經低頭開始吃了。

　　這才放心了一些。

　　「家寶，你也趁熱吃。」

　　宋家寶點頭，「叔婆，大姐，你們也吃吧。以後，二姐可以交給我照顧，你們大人就忙大人的事。」

　　「真是乖孩子。」溫老太欣慰。

　　宋家寶紅著眼眶，低頭道：「可他們不喜歡乖孩子，叔婆，是不是沒有爹娘的孩子就活該被人欺負？」

　　他擡起頭，滿面是淚，「我們也想有爹娘在身邊，我們也想有人疼，有人愛。可我們想，就能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