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夏和駱尋到醫院的時候,潘海麗還沒醒來。
林文覺看到他們迎了上來。
“人怎麼樣?還能醒來嗎?”駱尋問。
林文覺苦笑一聲:“沒什麼外傷,就是被餓了幾天餓暈了,已經輸了營養液,待會醒來的時候吃點東西就行。”
駱尋松了口氣,把醫院門口買的午餐給他們遞了過去:“先墊吧墊吧肚子,再跟我們說說詳細情況。”
林文覺拿了水和肉包,又給卷毛遞過去:“本來隻是想再檢查一遍那些戶主的房間,我記得很清楚,當初消防,包括我們的同事都檢查過,那些房子裡不可能還有人,所以潘海麗隻能是我們離開之後才t被人關進去的。”
“她所在的那戶人家是什麼情況?”遲夏問:“在此之前,她有求救的可能嗎?”
林文覺咬了口肉包:“空房,已經裝修好了,但家具還沒放進去,戶主人在外地,本來這次火災要趕回來的,但被工作絆住了,至于潘海麗,找到的時候人就是昏迷的,無法确定之前的情況,得等她醒來。”
卷毛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包子,又喝了大半瓶水順了順嗓子:“有人這個時候把潘海麗扔在這裡,肯定是有目的的,那他的目的是什麼?跟陸甯芷有關?還是跟那個陶……陶翰有關?”
“當然是陶翰。”駱尋,遲夏,林文覺一同開口。
卷毛愣了愣,小腦瓜快速地轉了轉,這才反應過來:“也就是說,爆炸,放火,甚至包括那輛咱們一直想不通的電瓶車,都可能和潘海麗有關,她是物業人員,做這些事情自然很方便,那她和這個陶翰能有什麼關系?”
“他們不用有什麼關系。”
駱尋說:“她隻需要聽從上級的命令,協助陶翰做到這些事情,能夠确保陸甯芷能從這件事裡面摘離出來就夠了。”
卷毛過來坐下:“那她那個所謂的上級幹嘛又把她抛出來?這麼好用的一把刀,不應該好好留着嘛。”
衆人沉默了一會兒,遲夏才說:“或許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下場,而且,不排除她的上級現在都不知道這件事。”
卷毛沒明白:“啥意思?”
“内部矛盾的意思。”
林文覺拍了拍肚子站起來:“好了,我去看看她醒了沒有,卷兒,你去給她買點吃的,少買一點,剛醒來不能吃太多。”
卷毛點着頭,擦了擦手就走了。
他們一走,遲夏往後一靠,後腦往牆壁上磕了幾下,腦海裡卻莫名響起陸甯芷在招待室說的那些話。
她當時沒太明白,為什麼陸甯芷要把勇氣這個詞跟愛恨卑劣放在同等的位置,這會兒她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十九歲的時候,她下定決心逃離畸形的家庭關系,十二年畸形的婚姻生活,她下定決心逃離,都是因為她走至末路而突然萌生的勇氣。
這份巨大的勇氣變換成她的殺機,促使她步步為營,将能利用之人全部變成她的刀,甚至揭開自己的傷疤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兒的時候,林文覺從病房出來:“潘海麗醒了。”
遲夏和駱尋進去的時候,潘海麗睜着雙眼,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闆,似乎還沒搞清楚自己這會兒身在何地。
卷毛帶着吃食上來,遲夏給她喂了點東西,潘海麗才回過神來,目光轉向遲夏的時候,她辨認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見過。”
“是。”遲夏收了粥碗:“至安療養院,當初我們沒見過你的面,但你肯定見過我們。”
潘海麗扯了扯唇角。
等她又緩了緩,遲夏才問:“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恒祥豪苑嗎?”
潘海麗想了想:“算是……知道吧。”
“誰把你弄那兒去的?”
“不知道,本來,這件事在計劃之外,但有人抓了我,又把我抛出來,倒成全了我。”
“誰?你有懷疑的人嗎?”
“沒有,不知道會是誰,但不重要。”
遲夏眸光微沉:“那恒祥豪苑的火災案,你參與了多少?”
“嗯……”
潘海麗斷斷續續地說:“我在物業……要躲開監控進去,或者把人放進去,都……都很方便,陶翰就是我放進去的,他在沒有人的房間裡住了兩天,所以你們在監控裡是找不到人的。”
“火災發生後他和大部隊一起逃跑,隻要稍加掩飾,或者在濃煙密布的時候離開,根本沒有人會發現,是不是?”
潘海麗嗯了一聲:“我又刻意制造了濃煙,确保萬無一失。”
駱尋當時覺得監控裡的濃煙不對勁,原來是因為這個。
“部署火災,你參與了多少?”遲夏又問。
“不多。”
潘海麗說:“我隻需要提前将電瓶車騎上去,藏在空屋子裡,再确保火災當天陶翰不會被你們發現就夠了。”
“方曉峰他們死前曾注射了一種麻痹神經的藥物,你知道那藥的來曆嗎?”
潘海麗眼神微變,嘴上卻道:“藥是有人讓我給陶翰的,至于是什麼成分,我不知道。”
“誰給你的?”遲夏問。
潘海麗緩了緩,看向駱尋他們:“能讓他們出去嗎,有些話,我隻跟你說。”
駱尋等人立馬臉色一變,卷毛道:“你有什麼資格提要求?”
“将死之人,你們怕什麼?”潘海麗忽的一笑。
遲夏蹙眉:“将死之人,什麼意思?”
“讓他們出去吧。”潘海麗又說:“我就告訴你。”
“老林,咱們先出去吧。”
駱尋對林文覺和卷毛說着,又看向遲夏:“遲夏,有什麼事就叫我們。”
遲夏點了點頭。
駱尋他們退出去之後,潘海麗請求遲夏扶她起來,再給她倒杯水,遲夏一一照做,做完了才說:“現在可以說了嗎?将死之人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活不了多久了。”
潘海麗喝了口水:“這種破日子,我也懶得再過下去了。”
“你跟狐狸是什麼關系?”遲夏問:“老K呢,你又知道多少?”
潘海麗略顯震驚地看着她:“我偶然聽池潇說起過,你早就沒有了當初的記憶,看樣子她低估你了。”
“遲消?”遲夏問:“哪個遲,哪個消?”
“池塘的池,潇灑的潇。”
池潇,遲夏終于知道了那隻假狐狸的名字,卻隻覺得可笑,一個妄圖取代她的赝品,連名字都要跟她如此接近。
“我還不知道有人這麼關心我的記憶。”
遲夏想起圍在籠子外面的那些孩子:“你跟籠子外面的那些人有什麼聯系?”
“聯系……”潘海麗說:“大概我們都是你踩着的工具吧。”
遲夏嗤笑一聲:“用不着把我說的那麼十惡不赦,我同樣是受害者,甚至在我能力的最大限度上保護過你們,我不求你們感激我半分,但求你們要恨,别瞎了眼的恨錯人,我的工作可不是背鍋。”
“但确實是因為你,我們才……”
潘海麗話還沒說完就被遲夏打斷了。
她站起來,臉色冷淡:“我再提醒一遍,我也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甚至我遭受的一切比你們還要可怕,另外,他手底下可不止我一個人,别逮着個人就亂吠,我沒這個義務,你要是再這麼胡說八道下去,我覺得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她轉身就走,潘海麗卻忽的拽住她的胳膊。
遲夏煩了這人,不願意再跟她說下去,來找她讨債,她遲夏又不是冤大頭。
“說正事吧。”
潘海麗拽着她的手沒有什麼力氣:“剛才的事,就當我跟你開了個玩笑,你别說,你這個性格,我還挺喜歡的,不像池潇,假仁假義。”
遲夏冷嗤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陶翰嗎?”潘海麗又問她。
遲夏冷然:“你倒不如說你幫的是陸甯芷。”
潘海麗微怔,很快笑了笑:“是吧,你沒猜錯。”
遲夏又轉身,看着她:“原因?”
“能幫我找個鏡子嗎?”
潘海麗卻生硬地拐了個話題:“大點的,能看清楚我的臉的。”
遲夏沉默了幾秒,讓駱尋找個鏡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