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進警局,曹斌率先帶着陶翰下車,遲夏下了車才拉開了陸甯芷那邊的車門。
一行人往裡走,駱尋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屏幕,是林文覺打來的。
“老曹,你帶他們上去,我接個電話。”駱尋說着:“遲夏,你等等。”
曹斌一左一右帶着陶翰和陸甯芷上樓。
駱尋和遲夏往遠處走了走,接了林文覺的電話:“老林。”
林文覺的聲音沉重異常:“老駱,我們這裡發現潘海麗了,在一戶裝修了但業主還沒入住的房子裡。”
聽到這個名字,駱尋眸色一凜:“潘海麗?活的還是……”
“活的。”林文覺說:“但情況不容樂觀,我們已經聯系醫院了。”
“需要支援嗎?”駱尋問。
“不需要。”
林文覺說:“不過我建議你們那邊的審訊推遲一點時間,最好等潘海麗醒來再說。”
駱尋已經聽到他那邊救護車的聲音:“好,安頓好陸甯芷這邊,我們來醫院和你們彙合。”
他挂了電話,看向遲夏:“遲夏,你覺得潘海麗這個時候被我們找到,是好事還是壞事?”
遲夏凝眸沉思,過了一會才道:“她這個時候出現,隻會坐實這次的火災案是陶翰所為。”
駱尋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對方這時候抛出潘海麗,其實是為了讓陸甯芷在這件事裡面能獨善其身。”
遲夏點頭,往裡頭走:“是不是,測一測就知道了。”
陶翰直接被帶到了審訊室,但陸甯芷,此刻人在招待室。
遲夏問了問曹斌,陶翰進審訊室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說了。”
曹斌苦笑:“用情至深,用情至深啊,他進去之前,讓陸甯芷千萬不要有壓力,讓她好好過日子,他今天的結局,都是報應,應該的。”
遲夏往招待室的方向看了看,陸甯芷妝容清淡,打扮得體,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似乎感受到遲夏的目光,她也看向遲夏的方向,朝她輕輕颔首,還笑了笑。
遲夏心裡歎了一口氣,陸甯芷這樣的女人,她實在是讨厭不起來。
“我去跟她說兩句。”遲夏說:“你們别來了,駱隊,等我出來咱們就去醫院。”
“好。”駱尋說。
遲夏往招待室走的時候,曹斌好奇問道:“醫院?怎麼又要去醫院?朱崇亮那邊又出幺蛾子了?”
“不是朱崇亮,是潘海麗。”
駱尋說着,把林文覺的電話跟他又講了一遍。
遲夏進了招待室輕掩了門,走到陸甯芷跟前:“需要幫你加水嗎?”
“不用。”
陸甯芷笑着看向她:“遲警官,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巧了,我也挺喜歡你的。”
遲夏坐了下來:“我有說過嗎,一開始看到你照片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你特别像一個人。”
“哦?”陸甯芷來了興趣:“誰?”
“中森明菜。”
“她啊……”陸甯芷笑:“我的榮幸。”
“但是……”遲夏看着她:“她是美女,也是才女,但總被感情和親情拖累。”
陸甯芷似乎在很認真的聽她說話:“是嗎,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聽起來,我們像是一路人。”
遲夏繼續說:“矛盾越來越多後,她最終選擇了與家人斷絕聯系。”
陸甯芷撐了撐下巴:“不到萬不得已,誰會這麼做呢。”
遲夏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沒再順着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忽的說了句:“我們找到潘海麗了。”
陸甯芷終于怔了一瞬。
但下一刻,她沒問潘海麗是誰,隻說:“嗯,那恭喜你們了。”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就那麼目光相對,陸甯芷眸光淺笑,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來。
“你對心理學感興趣嗎?”遲夏準備走的時候問她。
陸甯芷看着她,食指指腹輕點着紙杯的邊緣:“研究人心,操縱人心,有時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不一定要感興趣才能學。”
見遲夏還不走,她繼續道:“人有劣根性,又有弱點,誰都一樣,找準那個弱點,誰都能為你所用。”
遲夏回頭:“那你享受嗎,享受操控人心嗎?”
陸甯芷想都不想就搖了搖頭:“遲警官,我隻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人心這種東西,見多了就懶得活了,這個世界又髒又爛,究其根本,根源都在這兒。”
她食指戳了戳心口:“愛,恨,欲望,卑怯,勇氣,恐懼,都是成為殺機的理由,總有些東西,會逼你走上你不想走的道,你有什麼辦法嗎,我又有什麼辦法嗎?沒有的,我們都沒有,我們都是被操縱的工具,憑什麼要掙紮的是我們,你想過這個問題沒有?”
遲夏沒說話,她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陸甯芷又叫住了她。
“遲警官。”
她拉起自己的袖子,那上面被家暴的痕迹已經在越來越淡:“他打我的痕迹還沒散,但他卻已經死了幾天了,并且永遠都不會再有對我拳腳相向的機會了。”
遲夏扯了扯嘴角:“恭喜你。”
“任何傷口,都會淡的。”她接下了遲夏這句祝福:“就看你願不願意賭一把了。”
遲夏轉身出去了。
看着吱呀吱呀輕輕晃動的門,陸甯芷一聲輕笑緩緩氤氲而上。
中森明菜嗎?
她熟悉,太熟悉了,那個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說的也是這樣的話。
但沉浮過後,人總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氣。
中森明菜有,她陸甯芷,憑什麼不能有?
看到遲夏出來時臉色凝重,駱尋就知道了她的試探結果。
“拿上陸甯芷她爸那個案子的資料吧,路上我還想再看一看。”
遲夏臉色不容樂觀,走過去将所有的資料都歸攏到了一起。
駱尋跟曹斌交代了幾句,和遲夏去醫院和林文覺他們彙合了。
路上,駱尋才問遲夏:“和陸甯芷的聊天不順利?”
“她就差沒告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使的了。”
遲夏翻看着那堆資料:“沒證據,咱們沒有任何證據,駱尋,咱們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她是有罪的。”
她也沒等駱尋的回答,注意力很快放在了那堆資料上,又道:“就算找出破綻,也隻能了解她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咱們盡力而為。”車子拐了個彎,駱尋說。
遲夏沒再說話,直到車子停在醫院停車場,她才放下資料,猛地看向駱尋:“駱尋,或許陸甯芷父親的死,和火災案是一個道理。”
駱尋開門的動作停了下來:“你是說……”
兩人目光相對,異口同聲:“借刀殺人。”
“你看當年陶翰他爸的筆錄。”
遲夏把當年的卷宗給他遞過去:“當天他并沒有出車計劃,所以前一晚還喝了兩瓶啤酒,但警方檢查的時候并沒有從他體内檢查出酒精,直到現在這一點都難以解釋,之所以出車,是晚上收到了一份訂單,價格很高,所以他才決定出車的,陶翰當時一定跟他一起出車了,而喝酒的那個人,肯定是陶翰,他前面說了,當時開車的是他,不是他爸。”
“而且當時陸甯芷他媽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所以她的筆錄并沒有被采納。”
駱尋很快找到了重點:“她的筆錄裡說了,女兒跑了,丈夫要追錢,這兩句話看起來前言不搭後語,但如果聯想起來,或許可以理解為,陸甯芷拿了她爸的錢跑了,她爸追的是人,也是錢。”
突如其來的訂單,确定了的出車計劃,和必然要出門的陸甯芷和她爸,如果算好一路線和可能發生的一切,這場車禍的發生是必然的,而陸甯芷,則是那個知道真相的人,這樣一來,她就握住了陶翰的軟肋。
“陶翰喜歡陸甯芷。”
遲夏繼續說:“她握着這個真相這麼多年,直到她厭倦了現在的生活,想要故技重施脫離苦海,這個秘密就可以威脅到陶翰,利用他的愧疚心裡和對自己的喜歡,陶翰就成了那把真正的刀。”
遲夏說完,忽的意識到,那時候,陸甯芷不過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