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都住口。”

　　禦座上，皇帝沉聲呵斥。

　　绯晚連忙轉身，朝着皇帝跪下：“臣妾有錯，請陛下責罰。但臣妾真沒有亂闖議事之處的意思，陛下，您是知道臣妾的……”

　　她眼眸含淚，楚楚望着皇帝。

　　委屈的樣子讓皇帝心頭一軟。

　　“昭卿，你起來，回自己宮裡去吧，朕不會怪你。”

　　“謝陛下！”

　　绯晚站起來，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背對着皇帝時，狠狠瞪了陸龜年一眼，一臉冰霜地出去了。

　　她這表情，被另外兩個大臣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沒過兩天，陸龜年得罪了盛寵的昭妃，被昭妃記恨上，以後還不知什麼時候他會被穿小鞋的流言，就傳遍了朝野。

　　連皇帝都聽說了。

　　私下裡還跟曹濱笑：“昭卿那性子，能記恨誰？可見外頭的人對她誤會甚深。都是陸龜年不懂事，總不讓朕省心啊。”

　　曹濱對救了京城的陸龜年還是挺佩服的。

　　雖然他也被陸龜年當衆指責過。

　　但私底下，一點沒趁機對付陸龜年。

　　當即賠笑：“陛下聖明，寬宏海量，才能容得下陸大人這種臭脾氣。”

　　一句話哄得皇帝笑罵他：“不許妄議朝臣！”

　　卻是擱下了對陸龜年的些許不滿。

　　這都是後話。

　　且說绯晚這日離開禦前，才算終于完成了今天的主要任務。

　　而次要的任務——皇帝讓她親手操持整頓宮禁，交給底下人做，她動動嘴就行了。

　　于是回春熙宮之後，就傳了内務府和宮正司的掌事來，交待下去，讓把宮廷裡暗中勾通内外消息的渠道，都給封了。

　　“娘娘，宮裡各處宮門都按時落鎖開鎖，宮人進出内廷也都管得很嚴，不是誰都能出去的，所以，内外溝通消息的渠道……怕是沒有吧？”

　　内務府的掌事太監有些為難。

　　绯晚臉色一沉：“怕是沒有吧？這話，是你在問本宮？需要本宮替你去查？”

　　“奴才不敢！”

　　“本宮不管你敢不敢，本宮隻要結果。找到渠道，并封鎖。這是陛下交待的事，你們做不好，那就換人來做，你們隻要親自到禦前說你們為何做不好就行了。”

　　“……娘娘，這……”

　　“好了，本宮今日太累了，你們下去吧。給你們明天一天的時間，後日早上，來這裡回複本宮。要是來不了，或者來了卻依舊敷衍，本宮會請旨，讓内務府和宮正司的掌事換人。”

　　绯晚不假辭色，第一次在宮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強硬。

　　兩個掌事對視一眼，都不敢直接頂撞，各自行禮退下。

　　到外頭一商量，兩個人都是人精，很快推測出是因為蘭昭儀陷害順妃一事，讓陛下動了清理宮禁的心思。

　　“李哥，您打算從什麼地方查起？”

　　“别打探我的虛實了，這事，你我一個都跑不了。昭妃娘娘頭一回獨自做事，肯定要做出樣子給陛下看，咱們若是敷衍了事，怕是真會被去了差事，以後就有得受了！”

　　“隻是……這宮裡頭内外溝通的暗線……背後都有人，咱們……”

　　“什麼人能大過陛下？”

　　兩個人悄悄商量一番，都知道這番差事跑不了，必定要實打實做事了。

　　于是不用明天，當晚就開始了調查處置。

　　宮裡原則上，不允許後妃和宮人随便與外頭傳信遞東西，規矩嚴得很。

　　是從太祖立國時，就定下的森嚴宮規。

　　但就算是太祖時代，宮裡也有人能勾通内外，給需要的人行方便。

　　到了本朝，更是出了明面上的“信房”給嫔妃傳遞家信之外，發展出了大小十來條暗中渠道。

　　平日裡嫔妃們有什麼私密的信要傳出去，或者外頭人給傳進來，都找這些暗線。

　　還有宮人偷拿了宮中财物，送出去變賣。

　　以及有人繡了東西、做了精巧玩意，拿到宮外賣錢，将利潤和幫忙傳遞東西的人一起分。

　　還有外頭有什麼時興的好東西、民間有趣的玩意，也會通過這些渠道，賣到宮裡頭來。

　　總之，這内外溝通的買賣，十分興旺。

　　十來條暗中渠道，都有一個牽頭的人，組織着底下各處的幫手。多是門禁上的太監、護衛，以及容易在各宮走動的宮人。

　　這買賣不好做，且風險極大，所以各條線都有背後的靠山。

　　是以绯晚讓兩個掌事去查這件事，等于動了許多人的利益。

　　兩個掌事雖然位高權重，但畢竟隻是宮人，再有頭臉，那也有限。

　　他們不想得罪太多人，便在做事時，将昭妃娘娘的大旗舉得高高的，處處強調是昭妃娘娘吩咐。

　　一時間，被查到的人、沒被查到的人，以及背後的人，大多都暗恨绯晚。

　　怪绯晚阻擋了大家的财路。

　　平日喜歡勾通宮外的嫔妃們，也暗暗十分不滿。

　　斷了這些渠道，以後做事可不方便了啊！

　　連康妃都私下裡暗歎：“以後想要及時獲得宮外的新戲新話本子，可有些難了。隻是昭妹妹奉命行事，也怨不得她。宮裡亂糟糟的，也該管一管了。”

　　她這算是通情達理的。

　　那些不通情理的，就唯有怨怪绯晚。

　　但绯晚怕嗎?

　　當然不怕。

　　但凡做事，就會有人收益有人受損，有人誇有人罵，難道怕挨罵就不做了嗎？

　　她以前努力賺好名聲，就是為以後做事消耗名聲所用。

　　大梁皇宮的門禁必須嚴謹起來，不能再出現随意溝通内外的亂像，更不能再出思妃這種勾通外敵的大奸細。

　　為了這個目的，她損一點好的風評，又算什麼！

　　“德榮，知道本宮叫你來，是為什麼嗎？”

　　内務府聯手宮正司嚴查門禁的時候，绯晚将其中一個溝通渠道的領頭人，一個叫德榮的小太監，傳到了春熙宮。

　　德榮向上叩首，小心翼翼：“……奴才不知，請娘娘明示。”

　　绯晚一笑：“本宮在成為宮嫔之前，就找你從宮外買過東西，還記得嗎？”

　　迷惑皇帝的舞衣，就是讓他從宮外買了類似衣服，自己改裝而成。

　　德榮低頭，不敢回答。

　　绯晚又道：“後來，本宮也叫人通過你傳了不少信出去，也接了信回來。你信譽好，每次都能辦成，且不會随意拆信偷窺，本宮非常滿意。”

　　和外頭馬小鳳等人傳信，都是通過這個小太監。

　　可绯晚這麼說，隻讓德榮更忐忑。

　　“娘娘……奴才不知娘娘說的是什麼，奴才聽不懂！”

　　绯晚失笑。

　　口風真嚴啊。

　　如此，那就更好了。

　　“德榮，本宮有事，要交給你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