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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貴極人臣 瀟騰 3349 2024-08-29 11:11

  可見這群蛀蟲到底有多肥。

  “他們去了潭柘寺?”劉瑾如是問道。他此刻所在的是他在宮外的宅院。這間小廳,在一番堆金疊玉後,一掃往日的小家子氣,一應家俱全部換新。大至劉瑾身下的紅雕漆五蝙羅漢床,小至他手中的金鎏杯,無一不華貴精緻。就是地上踩得地毯也是金銀線邊勾邊,厚實栽絨為底,一踩上去仿佛踏在雲端上。

  魏彬應道:“正是,一個文官,居然也學咱們的做派,帶着爺去嬉遊。”

  劉瑾呸了一口:“他是狗急跳牆了。看着我受爺的看重,一時心底發慌。”

  魏彬聞言道:“那要不要……”

  劉瑾擺擺手:“随他去。爺越來越大了,哪裡是出去逛一逛就能滿足的。咱先把這些差事辦好,等到人送來了,那時才有好玩的呢。”他原本打算借這次科舉誣賴月池作弊,連關系都打點好了,誰知她居然棋高如此,讓當朝太子陪他去考試!這叫他的滿盤計劃都落了空。劉瑾也徹底明白,李越最大的依仗就是太子,與其對李越下手,不如在爺身上做文章,隻要爺“移情别戀”,李越哪裡還有狂的資本。

  跟着劉瑾一同雞犬升天的魏彬如今對他是服服帖帖,當即躬身道:“都聽劉哥您的。”

  劉瑾随意地點點頭,又問:“各地鎮守太監們,可都到齊了?”

  魏彬道:“都差不多了。劉哥,似李祺,一道京就給你遞帖子,你為何不見呢?”

  李祺是原内官監太監,後被弘治帝派出,分守湖廣行都司并荊州、襄陽、鄖陽三處府州縣衛所。

  劉瑾哎喲一聲:“若是鄧原、麥秀遞帖子,我還敢見見。李祺,還是算了吧。”鄧原奉命鎮守福建,麥秀奉命鎮守浙江,這二人素以廉潔守法聞名。至于李祺一進京都遞帖子,不是心虛是什麼。

  魏彬眼珠子骨碌一轉,又勸道:“劉哥,俗話說,湖廣熟,天下足。他在這等膏腴之地當差,手裡可是寬裕的很。我聽說他可是準備了一尊金無量壽佛準備送給您,您難道就……”

  劉瑾聞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彬兒,你不是又收錢了吧?”

  魏彬一驚,他腆着臉道:“沒有,怎麼會……”

  劉瑾重重拍他的肩膀:“我給你說過多少次。榮華富貴雖好,可關鍵要有命來享。不要和爺對着幹,否則吃不了兜着走!”

  魏彬嘟囔道:“可是,爺讓咱查賬,您還不是……”

  劉瑾啐了他一口:“爺要錢,我替他弄錢,他要抓貪,我抓了,這還不夠嗎?”就算要牟利,也得先把上頭伺候好了再說吧,腳還沒踩穩就明火執仗地來要錢,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魏彬道:“可是,爺隻說讓鎮守太監回京述職,也沒說要把他們全部撤了啊。說不定爺根本就不想撤呢?”

  劉瑾擡手又是一巴掌,可在将魏彬打了一個趔趄後,他卻動作一滞,似有所悟。魏彬隻見他霍然起身,在屋内來回踱步,他有些害怕:“劉哥,是我錯了,我現下就把東西退回去……”

  劉瑾卻舉起手道:“等等,先甭退。我們先看看。對了,萬歲的身子,到底如何?”

  說到了弘治帝,好歹有幾分對天子的敬畏之心,魏彬也不由一哆嗦,他上前低聲道:“葛林那幫人嘴緊得很,我費了老大勁都得不到一句準話。但瞧着他們的神色,似乎真是不好了。”

  劉瑾的目光一時亮如鷹隼:“有沒有說是多久的事?”他是在問弘治帝大概多久死。

  魏彬咽了口唾沫:“聽神宮監那邊說,已經備下了。”這是說壽材,即皇帝的金絲楠木棺椁。

  劉瑾的心一時狂跳,若真是山陵崩,那就是太子登基。難怪,王嶽那群老狗會主動服軟。不過他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他們要踩着他上位,那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劉瑾因此更加細細斟酌,直到十月初四日,宮眷内臣換穿纻絲時,他方來交差。此刻端本宮中石榴、秋菊等花樹,都連盆放入地窖中,取而代之的是各色珠翠所制的盆景。譬如朱厚照屋裡的高幾,就擺上了碧玺桃樹盆景。錾金為盆,香木為幹,碧玉為葉,芙蓉石、碧玺、蜜蠟等紅粉寶石為桃花,遠遠望去,真如三月春桃一般嬌豔美麗。月池輕撫花蕊,隻聽劉瑾铿锵有力道:“……奴才這次查檢貪污七十多萬兩,所拿污吏有十餘人,他們的名冊及貪污數額俱在賬目之上,還請爺過目。”

  朱厚照将賬本仔細翻過一遍後,便贊道:“你做得很好,不枉孤對你予以重任。這次可想要什麼賞賜?”

  劉瑾忙叩首道:“為爺辦差,為國盡忠是奴才的本分,哪裡還敢要賞賜?”

  朱厚照微微抿唇:“盡是虛言。江南進宮的纻絲已至,就先賜你十匹去裁新衣。如今太倉吃緊,待到熬過這段時間,等明年開春,孤再重重賞你。”

  劉瑾一時春風滿面,又磕頭謝恩。見他如此,朱厚照的心緒亦是一掃往日的沉郁。他将這個好消息禀報給卧病在床的弘治帝後,還去校場上射了十來箭。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月池漸漸沉下去的心。朱厚照下令将劉瑾列出的名冊人員當衆廷杖至死,可素來與劉瑾針尖對麥芒的王嶽,此次卻無任何異議,見了朱厚照甚至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這證明了什麼?證明他們早就在背後達成了一緻,這十幾個人是司禮監默許的棄子,這七十萬兩也是為了順朱厚照的意,以求他消停。随意拿出糊弄都能有這麼多銀兩,可見這群蛀蟲到底有多肥。

  而朱厚照似乎也真被糊弄過去。他聽從李東陽的舉薦,改派右佥都禦史張缙負責赈災事宜。至于入京來的鎮守太監,他是既不召見,亦不下令處置,像是全然忘了這群人。

  而月池焦灼的心神,又被陝西楊一清近來的奏報攫去。八月至九月,陝西境内的泾陽、鹹甯、長安、三原等縣一直無雨,土地幹旱,當地所種麥、豆嚴重缺水,已經枯死大半,請求朝廷減少今年的賦稅。明代地方一旦受災,就隻能指望中央救命。各省雖有儲備倉,為籴谷收貯,以備赈濟。但由于吏治敗壞,永樂年間官倉就已經是“十處九空,甚至倉亦無存”。

  弘治帝知道官倉指望不成,便命由地方殷實大戶掌管社倉,在大災發生時,進行民間救濟。然而,這次旱災由四月便起,耗到今日,社倉估計也熬到盡頭了,所以楊一清才會主動上書。可中央的救災辦法,也無非是蠲免和赈粜兩種。蠲免是免除災害之地的賦稅。赈粜是朝廷調度糧食至災區,以平價賣給當地的百姓。這二者都能為政府節省的物質儲備和錢财。可能救的人隻是那些家有餘産之輩,連錢都拿不出的赤貧之人,就隻能活活餓死。

  四方的災情,宮廷的奢靡,猶如冰火兩重天,讓她日夜煎熬。她必須得做點什麼,她一定要做點什麼。月池回頭看到正背對着她的朱厚照,悄悄将自己腰間的琉璃佩解開,琉璃墜地,一時摔成幾塊。

  殿中之人都被這聲響驚了一下。朱厚照也放下手中的奏本,看了過來:“怎麼,你這唯一一塊拿得出手的佩飾也沒了。”

  月池眉宇間頗有懊惱之色:“快到年節了,腰間總不能空空落落,隻得再買一塊了。”

  朱厚照一哂,對一旁的高鳳道:“去取幾塊玉佩來。”

  高鳳聞言為難道:“可是您的玉佩,大多都有龍紋……”

  朱厚照擺擺手:“不礙事。”

  果不出她所料,月池心下暗喜,嘴上卻道:“謝殿下恩典,隻是服飾逾制乃大罪,臣萬萬不敢僭越。”

  朱厚照道:“你還有不敢的?罷了,若讓你就這般空手而歸,豈不是白費了一塊佩。”

  怎覺他又是意有所指,月池心下正猶疑間,高鳳已然捧了茶盤上來,搭着鵝黃緞子,其上托着十來塊玉佩。月池觸目所及,有蟠龍環佩,夔龍紋佩,镂雕螭龍紋佩,青玉朱雀紋玉佩等等,形态各異,工藝精湛,一時隻覺眼花缭亂。

  朱厚照挑挑眉:“挑一塊吧。”

  月池心思一動,當然不能真拿一塊龍紋的走,得挑一塊既能顯身份,紋飾又較尋常的。于是,她謝過朱厚照後,挑了一塊玉鳥形佩。她自覺玉質溫和厚重,紋飾簡單大方,孰不知剛一指這塊,高鳳就倒吸一口冷氣。朱厚照失笑:“你倒是會選,這是殷商時期的古物。當世隻此一塊,乃稀世之珍。”

  月池一愣:“那臣換一塊。”

  朱厚照道:“就這個,若換了旁的,别人也不認識了不是。”

  這下月池百分之百确定,他真是看出了什麼。好歹也算是三載竹馬青梅,她猶記當年在這宮中練字時的慘狀。他最厭惡的事之一就是,被人欺瞞。月池心思電轉,索性先試探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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