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國奸細？宮裡真的有瞿國的奸細？！”

　　悅妃鳳目一挑，眉宇間盡是淩厲。

　　朱紅色的錦繡宮裝，金絲刺繡的鸾鳥燦爛明亮，襯得她更加姿容明麗，威儀華貴。

　　绯晚沒有立刻回答，讓侍女扶着坐在了悅妃對面，将幾隻迎枕擺成舒服的姿勢，慢慢斜倚着躺上去。

　　就像在自己宮裡一樣舒服。

　　然後揮手叫香宜退出。

　　“靈珑，你也歇着去吧，我和悅姐姐說幾句體己話。”

　　若是旁人敢跑到長樂宮這麼吩咐，不必悅妃不高興，靈珑先把對方排揎收拾了。

　　但绯晚如此說，悅妃一點不介意，靈珑也十分乖巧地行個禮，告退了。臨走時還給绯晚面前擺好茶點，像服侍悅妃一樣體貼細緻。

　　夏日時，長樂宮主仆兩個還私下裡商量着用绯晚對付虞聽錦。

　　不過才剛交寒冬，绯晚就成了這裡座上賓。

　　而宮中風雲變幻，人事起落，虞聽錦早成了角落裡發黴的蘑菇，早被衆人抛在了腦後。

　　“姐姐，瞿國若沒有奸細在宮内，怎會發生這麼多事。姐姐不用細想，就能比我更清楚明白。”

　　绯晚用銀叉子取了一片雪白的桂花雲片糕，放在口中細細嚼着，漆黑清澈的眼眸盡是明慧的光，再不複當初剛上位時卑微怯弱模樣。

　　到了此時，在悅妃跟前，早不必再藏拙了。

　　悅妃對上她的眼睛，刷了金粉的眼眸輕輕一顫。

　　“昭妹妹，姐姐喜歡你的眼睛，一看就是聰明人。”

　　“我也喜歡姐姐的眼睛，畫得真漂亮。不必管男人看不看，先取悅自己。”

　　悅妃眉頭揚起：“你在譏諷本宮無寵？”

　　“是又怎樣。”

　　“呵！”

　　悅妃拿着逗貓的玉骨翎羽，隔榻桌輕輕點在绯晚頭上。

　　玩笑一句，便回歸正題。

　　悅妃把玩着逗貓玉骨，指尖塗了桃花色的芊芊素手，在光彩鮮亮的翎毛襯托下，更加瑩潤潔白。提起鞑子，她恨意翻湧。

　　“本宮早知道，這宮裡必定有不妥當的人暗中行事，否則憑鄭蘊儀那個畏縮陰暗的東西，怎麼敢謀算叛國大事。那些畜生襲了京城和皇宮還不夠，事後還在興風作浪。鄭四、蘭昭儀，必定都是他們救走的。竟然，還敢行刺本宮和妹妹你！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原來她也知道鄭珠儀暗中逃走的事。果然，悅妃有其自己的勢力和本事。

　　但她将刺客也歸結為瞿國人作祟……

　　也罷。

　　绯晚道：“陛下私下裡，必定在暗查奸細。又吩咐我在後宮協查……”

　　“你跟我說句實話，昭妹妹！”悅妃打斷绯晚，盯着她問道，“陛下有沒有認真追查刺客，昨晚鬧得動靜那麼大，竟然隻是派虎贲衛和禁衛滿京城搜捕罷了，連給瞿國一點顔色看看的意思都沒有。他怎麼想的？”

　　悅妃的怒意不加掩飾。

　　他怎麼想的？绯晚暗道，他在“運籌帷幄”呢！

　　此時卻不能激起悅妃更多的怒意，免得她好容易調整的侍奉君王的心境再波動。

　　绯晚便道：“陛下暗中有布置，我看得出來。隻是軍國大事，咱們妃嫔哪有權利探問，我見駕時并不敢細問。隻是他讓我在後宮協查瞿國奸細，可見鐵了心要肅清宮廷。隻有後院安靜，他才能在前朝無所顧慮吧。”

　　“他最好能如此！”悅妃道。

　　暗暗有不相信皇帝的意思。

　　這也是皇帝自己搞的。兵亂一事，他自以為能勝過太後，暗中布防，請君入甕，誰知中途卻出了那麼大差錯，被鞑子橫插一杠。深受其害的悅妃，又怎能信任他。

　　绯晚不與悅妃在這上頭多做讨論，繼續道：“陛下讓我協查後宮，我思忖着，這件事陛下不交給姐姐辦，想是要擡舉我和姐姐抗衡。二來，也是萬一我做事不周全，姐姐作為皇後，可以出面善後——陛下在這方面向來思慮周全。”

　　将皇帝要在自己和悅妃之間搞平衡術的話題明晃晃抛出來，彼此之間更坦誠親近。

　　果然悅妃聽到這話，眼睛微微亮了亮，看绯晚的眼神更欣賞：“哼，他慣會如此！卻不知本宮才不會跟你抗衡計較！”

　　绯晚露出乖巧的笑容：“我也不跟姐姐争鋒，還得求姐姐垂憐我，幫我呢。一來，這麼大事，我自己做不了。二來，這宮中論調派人手，令行禁止，姐姐遠勝于我，可以事半功倍。三來，也是最重要的，此事姐姐若不參與，如何能解心頭之恨？”

　　“你放心，我一定助你。”

　　悅妃眉宇瞬間淩厲。

　　對于鞑子，她恨之入骨。

　　绯晚詳細詢問她夜間遇刺的細節，她一五一十相告。

　　當得知她遇刺時正嫌屋裡氣悶，反常地在初冬半夜開窗透氣，而那利箭正是從窗子射進……

　　绯晚便更确認，刺客是故意傷害靈珑，好讓行刺顯得更加逼真。

　　人都以為刺客是要殺悅妃而誤傷靈珑，但其實，靈珑才是刺客真正要傷的人。

　　窗子開着，刺客能精确瞄準，所以敢往人身上射箭。

　　而春熙宮内殿的窗子關着，她睡下了，刺客才往離床較遠的地方射箭。

　　不然，應該往床的方向射箭才是。

　　說刺客不知床的位置？

　　那這場行刺就不成立。

　　連要殺的人在哪個方位都不知道，還冒着生命危險在宮廷行刺？笑話！

　　至于……

　　刺客會不會因為隔窗失手，真的誤傷了她或悅妃……

　　這種可能，想必也在皇帝考慮範圍之内吧。

　　绯晚暗自冷笑。

　　将思緒按下，不準備告訴悅妃。

　　因為蘭昭儀去瞿國的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姐姐，你助我，也是助自己、助我們大梁。”

　　绯晚坐起身來，正色看向悅妃，低聲道：“陛下大概會對前朝有一番布置，暗中厲兵秣馬，準備一雪前恥。咱們早早把後宮的釘子拔掉，最好能拔出蘿蔔帶出泥，把瞿國在咱們大梁的奸細，無論是後宮還是前朝，都找出來才好。姐姐，你敢不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你在小看我嗎？”

　　“此事不宜讓人知道，姐姐别知會國公府。”

　　“本宮不用你叮囑！”悅妃哼了一聲，“你瞧好就是了！”

　　绯晚暗暗松口氣。

　　這算是把悅妃安撫并說服了。

　　悅妃的勢力，她動用不了，讓悅妃自己去用更方便。而這件事，也是引導悅妃參與朝局的開始。

　　悅妃背後的勳貴和宗親勢力，皇帝要用，绯晚也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