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42章 臣妾,百口莫辯
“娘娘,奴婢先是大梁的子民,是陛下的百姓,而後,才是您的侍女!娘娘的厚待,若是為了讓奴婢在您背叛陛下時保持沉默,和您一起對不起陛下,那麼奴婢就隻能忘恩負義了!”
白鴛激動地反駁着。
然後跪着轉身,朝皇後磕頭。
臉色非常堅定,像是豁出了命一樣。
“娘娘,奴婢之前沒有找到機會揭發您,為了苟且保命,隻能先聽您的吩咐,做下錯事。今天要是陛下不饒恕,奴婢也是罪有應得,沒什麼好抱怨的!但是,奴婢下輩子一定不做虧心事了,也請您及時收手,不要再害這個害那個了!宮裡誰得寵您害誰,您也是女人,難道不會做噩夢嗎,您害櫻小主的胎,就不怕以後自己萬一有孕,會遭報應嗎?”
一聲聲的激烈質問,讓皇後臉色一點點白下去。
皇後看看白鴛,再看看賢妃。
又看看白鴛,再看看賢妃。
忽地,凄然一笑。
歎息道:“本宮沒看清身邊人,真是可笑啊。白鴛,你枉費了本宮給你這樣好的名字,你比白鹭,差得遠了。賢妃,你能讓本宮的侍女倒戈,真是好本事啊。”
賢妃反唇相譏:“是你自己作孽,讓身邊人都看不下去了,又關本宮什麼事。難道隻許你作惡,不許别人良心發現揭發你麼?況且,可不光是白鴛一個呢!”
後續,還有證人上殿。
有禦藥局的藥生,說皇後這些年一直私下從禦藥局拿藥,但并未記檔。呈上的單子裡,多是五行草、益母草、牛黃、紅花等大寒通絡之物,不是讓女子體寒難以受孕,便是能讓有孕者見紅小産的。
有花房的花匠,說皇後有時會打發人送一些花肥,放到指定的花木土壤中,确實會讓有些花開得豔。但不久前一個太醫當值時路過花房,恰好遇到花房往出擡沒養好的花木丢棄,忽然就聞到了土壤味道不對。
經過檢視,才發現那土壤中的花肥裡,含有大寒之藥。花房的人不明就裡,還以為是巧合,直到賢妃查案,問到了花房,有人想起來這茬。
于是一追查,近期用了皇後花肥的所有花木,土裡都有殘留的少量藥物。而這些花木,已經在幾位小主宮裡養了一段時日。她們可都是這兩三個月侍寝過的嫔妃!
花匠上殿,帶着幾包土壤,都是被加了“花肥”的,是以給花木換土打理為名,悄悄從幾個小主宮裡取出的物證。
“怎會這樣?難道是皇後娘娘……讓咱們不能有孕嗎?”
“隻查了近期的,那以前的侍寝頻繁的人呢,是不是也被皇後送過花?”
“以前的時間久了,土裡有沒有藥,查不出來吧。”
嫔妃們旁聽着,忍不住竊竊私語,人人震驚不已。
皇帝子嗣單薄。
難道,和皇後有關?
順妃忽然想起一事:“櫻選侍房裡,上個月不是新添了兩盆‘一剪紅’芙蓉麼,我瞧着怪好看的……”
賢妃道:“你猜着了,那盆裡正有蹊跷呢!本宮已經命人查過那兩盆花,土裡确實加了東西。那可是櫻選侍首次晉封不久後,皇後就讓花房養着的。花房按吩咐,養到将要開花時給櫻選侍送去了,可巧,趕上了櫻選侍有孕。又是花,又是膳食下藥,櫻選侍吃的聞的都不是好東西,能不見紅嗎?”
驚呼陣陣。
一道道驚怒的目光,投向皇後。
在場的嫔妃不多,十餘而已,除了绯晚,最近得寵的更沒有,都是深宮寂寥人。
可大家不會想到自己無孕是因無寵,一時間,隻會将自己無孕的緣故,歸結于皇後!
既無寵,誰不盼着有個孩子傍身,可皇後竟背後做這些事,早早剝奪了她們有孕的可能!
有這樣的正宮皇後,宮裡誰能過上好日子啊。
連得寵的櫻選侍,都差點被算計了呢!
康妃忽然“哎呀”一聲,引得人人看她。
她卻看绯晚。
“你宮裡有沒有花房送的花木?櫻選侍都有孕了,你還沒動靜……”
一句話讓衆人紛紛看向绯晚平坦的小腹。
論恩寵,昭娘娘可比櫻選侍強多了,但一直沒懷上,所以……
绯晚看看康妃。
不知該說她有腦子還是沒腦子。
有腦子吧,她在這種時候随便出聲。沒腦子吧,又虧她點出了這一點。
绯晚不想在此時受到關注,于是低了頭,臉色微紅解釋:
“花房送進春熙宮的花木不少。但我身子弱,一直沒斷了吃藥,便是花木有問題,也未必是花木導緻的問題。”
康妃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順妃忽然長長吐了口氣,含淚出聲:“竟然是這樣!原來櫻妹妹在那晚見紅之前,就已經被藥物害了身子,有小産先兆,怪不得那幾日我看她臉色不好,總是恹恹的……若非賢妃姐姐查出來,我還以為全因那晚我的宴席出問題呢。看來,那晚被膳房賊人下在菜裡的藥,雖猛,卻隻是引子,引出的是櫻妹妹平日體内積累下的大寒之毒啊!”
皇後嚴厲看向順妃和康妃。
“賢妃陷害本宮,你們不要跟着捕風捉影,妄加揣測!”
康妃被皇後一瞪,縮了腦袋。但順妃身為芷書見紅的幹系人,平日再與人為善,此時也必須撇清自己的責任。
又怎能不盯着皇後咬。
她低下頭,怯聲反駁:“皇後娘娘,賢妃娘娘人證物證都有,您說她陷害,您的證據呢。嫔妾倒真希望賢妃娘娘所言都是假的,不然,在這宮裡住着,可真叫人心慌。”
“你們一個個,落井下石,見風使舵,跟着賢妃陷害皇後娘娘!”
鄭珠儀怒視她們。
皇帝高坐龍椅,臉色已經冰冷至極。
擡手讓衆人收聲,他隻看皇後。
“朕希望,你能證明自己無罪。”
帝王充滿威脅的聲音,卻讓皇後臉色很快恢複了平靜。
隻是那平靜中,多了一股解脫的釋然。
她忽然笑了。
轉過身去,她背對皇帝,目光穿過敞開的殿門,看向遼遠碧藍的秋日天空。
“在宮裡的這幾年啊。”
“好像發生過許多事。”
“卻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皇後的語調裡,透着濃濃的疲憊。
“陛下,臣妾百口莫辯。”